灯火下,那张脸极白,白的几乎透明,然而眼眸却是黑的,黑得看不见底,明明一模一样的相貌,但是刘氏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长妤走了出来,神色未变,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第一眼没有去看刘氏,也没有去看她身边的侍卫,而是走向浣香,蹲了下来。
长妤拿起帕子,沾了茶杯里的冷水,然后一点点替烫了脸的浣香消肿。
浣香被那冷水一激,颤抖了一下,然后泪水更加汹涌起来:“小姐……”
她挣扎着就想站起来。
长妤按住她,道:“别动,这张脸这么好的,怎能不保护好?”
刘氏看着她,冷嗤一声,道:“还演起主仆情深来了?”
长妤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帮浣香消肿,等到将浣香的脸擦完之后,长妤这才站起来,然后平静的看向刘氏,道:“不错,那东西是我让人偷的。”
“小姐!”浣香惊呼出声。
刘氏倒是一愣,但是瞬及笑了起来:“偷东西?承认了就好,来人,将大小姐带到老太爷面前,就说她已经认罪了。”
“小姐!”浣香挣扎起来,哭着,“您为什么要承认?!”
长妤不看她一眼,而是被两个侍卫带着往前。
来到静安堂,御赐的牌匾熠熠生辉,上书四个大字:功比天高。
长妤的目光扫过那四个字,垂了眼眸。
静安堂挤满了人,大大小小的嫡庶儿女全部立在那里,老太爷站在最中,肃着一张脸:“真是你偷了东西?”
长妤微笑:“不是。”
刘氏顿时变了脸色:“你刚才明明承认了!”
长妤问道:“二婶婶说我偷了东西?那么二婶婶,你的东西是谁在管理?”
大户人家的手势都有专门的人管理,刘氏实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道:“是周嬷嬷。”
“周嬷嬷在哪儿?”长妤问道。
刘氏道:“在我院子里。”
长妤道:“烦请将周嬷嬷请来。”
刘氏盯了她一眼,然后差人去请,长妤走到那金月面前,问道:“我差你去偷东西,你偷的那东西放在哪儿的?”
金月哆嗦着:“在,在一个盒子里。”
“什么样的盒子?”长妤继续问道。
金月将自己缩在地面:“红色的盒子。”
“好。”长妤便不问了。
刘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里隐隐不安。
片刻之后,周嬷嬷便来了,长妤问道:“周嬷嬷,二婶婶放的东西你记得清楚?”
周嬷嬷昂着脑袋道:“从二奶奶嫁进来,便是我在打理。二奶奶几百件首饰,便是一个耳钉什么颜色放在哪一层第几排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长妤点了点头:“那么二婶婶的凤钗放在哪儿?”
周嬷嬷道:“二奶奶最是稀罕这东西,所以老身将它放到九层锁心盒的第九层,一同搁着的还有几块宝石。”
“那盒子什么颜色?”长妤问。
周嬷嬷道:“那盒子用的是小叶紫檀,上面鎏金并配八块宝石……”
“闭嘴!”刘氏突然打断她,“周嬷嬷,你年纪大了,记混了吧!”
小叶紫檀乃是黑色,怎么也不可能和红色相同,而且那盒子如此珍贵,见过的也根本忘不了。
长妤看了那老太爷一眼,道:“金月并未偷凤钗。”
刘氏气得发抖:“就算没偷凤钗也是偷了其他东西!”
长妤看着老太爷,那老太爷皱了皱眉,道:“就算没偷凤钗,但是也是偷了东西,品德有亏,从今天开始,你的嫡女待遇也就搁置了,按照庶女的来。”
长妤默默垂了眼眸,心中为这个身子而感到悲哀,亲情凉薄,果然如是,明知道是陷害,但是却为了保全媳妇的名声,不惜牺牲被退了亲的嫡女,她的声音仍然不愠不怒:“是。”
刘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了袖子离开。
长妤和浣香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久,就有婆子叉着腰走了进来,眼睛嘲讽的落到长妤的身上,道:“老太爷吩咐了,大小姐的归置全部属于庶女。将这屋子里凡是不属于嫡女应有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收了!”
浣香一听,立马就要跳起来,但是却被长妤一把按住,那婆子冷笑一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眼睛东瞅瞅,西瞅瞅,说实话,长妤的这间屋子,简陋至极,花瓶瓷器俱无。
婆子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道:“将那盒子给我收了。”
浣香道:“哪家小姐没有梳妆盒,盒子没了小姐怎样装东西?”
婆子翻了一个白眼:“我管你!”
说完招呼一下,让人连梳妆盒东西都取走了,浣香憋着泪不说话。
长妤却慢慢的坐下来,突然对着浣香问了一句:“景泰三年,距离燕元四年多久了?”
浣香皱眉道:“燕元四年,那,那不是女帝陛下死去的那年吗?这都过去七十年了。”
七十年了?!
“咳咳咳,咳咳咳……”长妤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浣香吓了一大跳,急忙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长妤握指成拳,使劲忍住,心底却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她活过来又有什么用!
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已经故去,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那些事情,活过来又是为何?
长妤止住了咳嗽,慢慢抬起眼来,眼里滑过一抹血光。
“小姐!”浣香吓了一大跳。
长妤闭上眼,过了片刻,方才睁开眼。
浣香急忙去拿茶水,刚刚将茶水倒起来,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浣香抬起眼,就看到刘氏那洋洋得意的笑意。
刘氏进入门中,将手中的圣旨一拉,笑道:“谢大小姐,你被赐婚了。”
长妤抬起了眼睛。
刘氏哈哈大笑起来:“皇家十三子。恭喜你,残王病妃,真配。”
“哐当”一声,浣香手中的茶杯突然落地。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