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眼底一片沉暗,只是低着头看着两人。
黑暗中的她的眼睛仿佛幽瞳。
长妤抬起头来,和她冷冷相望。
在这个瞬间,长妤几乎可以确定眼前女人的身份,以前不敢想,但是现在想通了,倒是顺溜的理了出来。
段景辞当年说谢意没有死,后来死在重云的手里,既然谢意都没死,凭什么那个聂氏会死呢?越了解聂家,就知道里面的人肯定都是佼佼者。
而且,现在看到那双冷酷幽暗的眼睛,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所有。
那个女人依然站在他们上面,俯视下来,带着审视。
即便是她将两人从坠崖的边缘给救了下来,但是现在,她似乎扔在考虑,是不是要将他们彻底的救上来,即使下面挂着的,有聂无双。
长妤抬起眼来,冷静的和她对望。
雨水扑面而来,但是她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一瞬,又似乎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在长妤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勒断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伸手,然后将他们给拉了上来。
一拉上来,长妤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刚才的血腥味竟然让她觉得不舒服,她转头再看看聂无双,只见他已经晕死了过去。
在耗费了那么大的心神之后,还能支撑下来,几乎算是不可能的事。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本来血水已经被冲刷干净,但是一上来,他的身上那些血就开始汹涌的蔓延出来。
女人站在那里,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这样一模一样的容貌,如果没有怀疑就不是人了。
长妤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将聂无双身上的衣服撕开。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似乎不怎么惊奇啊?怎么,见到你死去的母亲,没有什么话想说?”
长妤抬起头来看着她,嘴角荡开一丝笑意:“谢长妤的母亲,在生下她的那段时间就死了。不是吗?活下来的,是聂氏。”
那双沉静的眼睛让女人有瞬间的呆愣,但是她忽而又大笑了起来:“是!现在活下来的,是聂碧年,而不是聂氏!”
长妤不再管这个女人,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谢长妤,聂氏是生是死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蹲了下来,然后将聂无双的衣服解开。
顿时,眼前狰狞的伤口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被聂五叔的那一剑刺下去,几乎算是致命了,若不是他在暗中将身体移开一寸,便是聂无双再厉害,也只会当场死亡。本来伤口就很大了,但是在山崖上,他以一人之力接下了所有的招式,伤口瞬间裂开,又在雨中泡了那么久,就是现在,那些翻卷的伤口也有了腐烂的痕迹。
聂碧年看着她,从自己额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扔了过去:“是死是活,就要看他自己了。”
长妤一把接过,知道是伤药,也就没有客气,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她拿起了自己的那把匕首,然后将聂无双伤口上那些泛白的肉给挑开,即使他昏迷着,也因为这剧痛而身体一缩,眉头微皱,但是瞬间就松开。
长妤手下毫不留情,几下便把腐肉给剔除,然后迅速替他包扎好,然后这才筋疲力尽的坐下。
聂碧年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我瞧着你没用,但是现在瞧着,倒是还有点用。”
长妤对于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的好心肠,明明活着,却将自己的女儿丢在谢府不管不问那么多年,最后受尽欺辱而死,恐怕刚才自己若是没有在上面表现出能够杀人的伎俩,都要被她抛弃。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聂碧年冷笑道:“你是不是怨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理你?”
长妤微笑道:“并没有。”
她又不是谢长妤,何来怨言一说?不过是替谢长妤不值罢了。
聂碧年道:“没有就好。若是连小小的谢府也生活不下去,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后来,还是将你带了回来。”
长妤的目光一闪:“你们将我带了回来?”
聂碧年冷眼看着她,道:“不是如此,你以为你怎么成为聂素素?”
长妤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人背后搞鬼,但是现在,从聂碧年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自己,也就是谢长妤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颗棋子,而且还是在聂家包围中的棋子。
长妤微笑:“那么,不知道你们为何要将我变成聂素素?一直是谢长妤不好吗?”
聂碧年抬起了头,看着洞外的凄风苦雨,淡淡的道:“所有的聂家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当年我进入大燕,出现在谢意那个笨蛋面前,也不过是因为,有人叫我嫁给谢意。而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生下你。”
那句“所有的聂家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让长妤觉得头皮发麻。
这真是一个诡异到冷酷的家族,仿佛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身为棋子,聂碧年这样骄傲冷漠的人,想必当初在聂家中也合聂无双一样是天之骄子,但是却心甘情愿成为棋子,去嫁给她本身看不起的谢意。
聂碧年看着她,诡异的笑了起来:“你也是棋子。”
长妤只觉得自己深陷局中,别的人能窥得一点痕迹,但是她,却恍惚得被人拿过来拿过去。
聂碧年看着她,勾了勾嘴唇:“身为棋子你觉得愤怒?身为棋子你觉得不甘?不,谢长妤,这是你的规则,而不是聂家人的规则。你只有身为棋子,才有聂家人的价值。如果不是棋子,那么你就只能和聂二和聂五那些废物一样,被什么见鬼的家族权利而蒙蔽双眼。如果聂家人为那些可怜的家族利益而相互争斗,那和外面的世族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这些家族的历史,比大夏和大燕更为长久。但是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天下,那些王族,其实也是我们这些家族的棋子。这天下的权势,其实也是我们聂家人的棋子啊!”
聂碧年越说越兴奋,到了最后,她的双手举起来,眼底发出痴狂的光!
长妤的眼神微微一凛:“天下是你们的棋子?”
聂碧年大笑起来:“是啊!你不是聂素素,聂素素身上那点卑微的血脉,如何能成为聂家人?聂家的人的血脉,那是上天的赐予,是千年前的高贵血脉的残余。在这千年间,南燕和北夏分别有四个王朝建立,但是你知道这四个王朝是谁割裂的吗?是我们!是我们!”
长妤下意识的反驳道:“不!是云晔!”
这么多年,每一代王朝的生死存亡,若没有云晔守护,怎么可能是这个模样?!
长妤说出“云晔”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心中,云晔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没有谁能够比肩。
即使他杀了她,但是却依旧不能掩盖他本身在历史中的光辉。
聂碧年的身子一僵,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但是,他现在死了不是吗?!他死了!那个压制着所有家族的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抗衡了!所有的生死荣辱都成了过去!”
长妤的心微微刺痛,是啊,云晔死了,那个无人能及的名字已经彻底成了过去。
这个天下,再也不会有云晔了。
聂碧年看着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当时族长说你和云晔有联系,所以我才嫁给谢意那个笨蛋,就是为了生下你。但是,没想到云晔竟然死了!你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没想到,你又攀上了那个叫重云的家伙,而族长竟然没有发现那个重云的命途,就任凭你自生自灭了。”
长妤心底冷笑,听了这话,道:“不知道为何又发现了我的价值呢?”
聂碧年看了地下的聂无双一眼:“还不是因为他。哼,真不知道这个小子哪里让族长看顺了眼。竟然要他继承聂家,但是这小子生下来便种有双生蛊,必须要和另外的女子成亲,而恰好,你就是那个人。所以,为了聂无双,就将你从北海接了过来。”
长妤沉默了下去,这个聂家的所有东西都让她觉得脑袋疼,当初她虽然听说过聂家这个家族,但是最多以为就是掌握些隐秘财富,能够在皇权外生活下来的家族一样,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家族太不简单。那么,曾经他们的出动是为了打破整个世间的平衡,那么,他们现在出现,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聂碧年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笑道:“你看看,你现在仅有的价值就是为了聂无双。”
长妤的心中再次一咯噔:“你是聂家的嫡女,而我,是你的嫡亲血脉,你们竟然还要我和聂无双成亲,这难道不是违背常理吗?”
如果她是聂素素也就罢了,毕竟差了无数的血脉,但是现在,她和聂无双,可以说是近亲!
聂碧年冷冷的道:“有何不可?就算你们血脉很近那又如何?只要生下的孩子不对就弄死,总有一个好的。”
长妤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她自认自己的接受能力算是很强大的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些人的脑袋想法已经让她这个“正常人”无法接受。
聂碧年说完,又拂了拂衣袖:“那个聂二在聂无双的身体内种了三十二只亡蛊,从现在开始,他只要撑过三十二天就没事。撑不过死了也好。还有,你种了那药,聂无双现在可满足不了你,我这儿有药,可以解了你身体内的东西。三十二天之后,我会带你们去见族长。”
聂碧年说着,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然后扔给了长妤,接着高傲的转身,消失在山洞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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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家人的三观和重云有的一比~然后,让我想想,这个家族的信仰,有点像阴癸派,背后操纵权势,又有点像现代的财团~而对于近亲结婚的感觉,又使我想起百年孤独的那个家族~个顶个的变态啊~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