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仿佛眼前面对的不是万千兵马,而只是一条普通的路。
长妤知道,那些人并非是简单的围困,看似随意的走动,却围成了铜墙铁壁,他们的空间不断的被挤压,只等着进行最后的碾压。
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阵法?
最前面的士兵稳稳的走着,而在几千名士兵后面,却是不停流动的人马。不论他们往哪里冲,就算打开一个缺口,但是后面纳西人马都会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长妤的心念一动,转头,看向了宫殿最高处。
聂无双站在那里,夜晚的长风吹得他仿佛要消失了一样,他的手里拿着长剑,显然才是真正的主持大局的人。
长妤的心念一动,若是要破了这个阵法,最快的方法就是紊乱了聂无双。
而在她思考的时间,重云已经纵马奔驰而出!
长妤一把捞住几乎要坠落下去的萧昊,因为点了穴道,所以他到现在还在睡梦中。
萧昊自然没有像长妤那样好的待遇,直接就被重云甩在后面,稍微用绳子固定了一下,但是长妤知道重云没将这个小孩子直接扔出去就算仁至义尽了。
而此刻,站在最高处的聂无双眉头却突然一紧。
他没有想到这个阵法的唯一漏洞竟然被重云发现,而且更震慑他的是,眼前的男子明明目不能视,竟然还能如此。这个阵法是当年的古书流传下来的,他当时也是想了许久才破的阵,但是现在被人一耳听出,对他实在是一个打击。
但是聂无双永远不会知道,没有人比重云对这个阵法更熟悉,即便是他看不到,但是那些人马走动的声音所形成的东西,却可以瞬间穿透他的耳朵,让他可以将一切都感觉的清清楚楚,哪方有多少人,哪些人的脚步微微凌乱,哪里稍微有些滞涩,全部都浮现在他的脑海。
即使眼前参与聂无双阵法的都是北夷的精兵,但是他们也只是临时配合聂无双,所以,看似整齐的队伍下,依然有着无数的漏洞。
这就是重云毫无顾忌冲出去的原因。
而长妤,也在重云冲出去的刹那,看出了此中的机关。
要的便是攻其不备。
长驱直入,冷剑一挥,立马扫开一群人马,于是,后面的人马立马想要补上,但是重云丝毫不给他们机会。
如果这个阵法是配合完美的话,威力至少比这个大了十倍不止,但是现在瞧着人多,却像是死水一样,只要速度够快,一个扫荡,便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
前面的人群瞬间大乱,长妤一收抓着萧昊,一手顺便接过慌乱中一个士兵抛起的长枪,虽然颇为不利索,但是在重云浩荡前行的时候,仍然替他一扫。
于是在眨眼之间冲破了阵。
聂无双一看,眼底一沉,然后挽起弓箭,对准了那马上飞驰的背影。
他想起在莫丹王城外他的接箭,于是在弦上搭了三支箭。
重云正在前奔,手中的长剑如一条游龙分水,根本无暇顾及后面。
长妤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对准他们的聂无双。
“快走,有人射箭。”长妤在重云的耳边道。
重云淡淡的道:“放心吧,他射不出来。”
“嗯?”长妤不解。
重云不再说话,顿了一会儿,问道:“拓跋弘在哪里?”
长妤的目光一转,道:“在你西北方向十里外。”
重云听了,突然调转马头,然后直直的朝着拓跋弘奔去。
聂无双看到重云的掉转的马头,搭在弦上的手指微微一凝,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长妤身上,正好看到她抬起眼来,冷凌凌的目光,看得人心凉的温度。
戒备,或者反击。
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楚,手指在弦上勾了又勾,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啊。
而此时,重云已经劈开人马,然后飞快的往那拓跋弘处奔去,拓跋弘本来站在远处,但是一瞧见重云势如破竹一般的袭来,顿时觉得不好,于是立马转身,翻身上马。
“保护大王!”
身边的侍卫一声大喝。
于是瞬间挤在了一起挡在了重云的面前,重云冷嗤一声,手中的长剑倏尔一荡,然后在马上的身子一个腾飞,遥遥一剑。
“嘙”的一声,正在逃跑的拓跋弘顿时被刺穿了胸膛,然后“砰”的一声,栽倒在马上。
重云的手一挥,一股刚烈的气息顿时冲了上去,那匹马被逼得一转头,像发了疯一样的冲了出去。
“大王,大王!”
侍卫惊慌失措的喊,想要奔上前去拽马,但是那匹马却如有神助,一直追着重云和长妤两人逃跑的方向奔去!
长妤顿时明了,感情这厮是为了劫持拓跋弘啊。
重云一把抱住长妤的腰,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聂无双,是谁?嗯?”
长妤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曲线救国,她问道:“师傅,你的眼睛不会这样一直瞎下去吧?”
重云的手指落到她的眼睛上:“将你的眼睛换给为师如何?”
长妤假惺惺的笑:“好啊。”
好什么好,瞧他的样子像是眼睛瞎了的样子么?
重云的唇角微勾,然后伸手将她往怀中一扣,什么都不说。
而在宫殿之上,聂无双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默默垂下了眼眸。
他一个纵身从高处落了下来,拓跋长书滚着轮椅过来,对着他道:“无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让那个重云走了?还将我的皇兄带走?”
聂无双看着他,一双眼睛澄透明亮:“尊兄离开难道王爷不喜吗?”
拓跋长书张开嘴,但是对上聂无双那双了然的眼睛,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天下皇权,谁不想要呢?他也隐忍那么多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但是,他抬起了头,对着聂无双道:“无双公子这是干什么?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走重云?”
聂无双背负着手,微笑:“谁说我轻而易举的放走他?”
他抬起头,看着高高的青空上那一只盘旋成黑点的雪鹰,目光一闪。
现在,重云已经看不到,这是个好机会。
在重云转向拓跋弘的刹那,他就知道那个男人并非单纯的出现在这里,或许,在某个方面,他们两人的目的具有一致性,不如,黄雀在后一下。
——
一望无际的雪原银装素裹,夜色在荒凉中展开,他们向着西南方向疾驰了三个时辰,直到东方既白,这才停了下来,决定先休息一下。
重云一停下,载着拓跋弘的那匹马也停了下来,然后靠了过来,一停下,拓跋弘的身体就“噗”的一声落到了地下。
重云的手一挥,衣袖卷起了一些絮雪,连着那拓跋弘的身体也飞出去一丈远,然后沿着那小山坡咕噜噜滚了一圈,方才躺在地上。
重云的那一剑刺得极妙,挑动的筋脉刚好可以让拓跋弘晕过去,但是却死不了。
他的伤口本来已经凝结了,但是被重云这么一卷,顿时又裂开。
长妤知道重云不喜欢人靠近,即便是晕死过去的,也要离他几米远才罢。
长妤转头,解开了萧昊的睡穴,正将手放在萧昊的身上帮他推宫过血,重云却突然片转过了头:“你在干什么?”
长妤道:“穴点的久了,对小孩子不好,帮他揉按揉按,好恢复过来。”
重云一挥衣袖,萧昊小小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然后“咚”的一声,落到了拓跋弘的腿上,然后滑落下去。
长妤皱了皱眉:“你干什么?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重云冷冷的道:“小孩子也给我滚远点,又不是你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管?”
长妤听了前面一句话只觉得吐血,听了后面一句脸色一红,羞怒道:“什么你我的孩子!谁要和你生孩子?!”
这个男人!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长妤愤恨的一转身,然后往山坡下面走去,但是刚刚一走就被重云拉住了手腕,长妤回头看他,他却忽然间将长妤的手腕一松。
长妤奇怪的看着他,自从和重云再遇之后,她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有时候还是以前的重云,但是有时候,说话做事又完全的不符合既有的印象。
真是阴阳怪气。
她反正也不理会,而这个时候,地上滚了一下的萧昊也醒来了,他揉了揉肉松怔的双眼,然后抬起头来,就看见长妤,顿时眼底充满了戒备,像个小狼一样弓起了身子,时刻准备着攻击。
长妤现在面具已经扔了,虽然穿着还是以前的,但是满头青丝垂落下来,分明是女子的模样。
长妤道:“小昊,是我。”
萧昊呆了一下,然后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师,师傅?”
长妤点了点头,正待说话,但是重云的声音却突然尖利的插入:“你叫她什么?”
萧昊这才抬起头来,待看到那雪地上席地而坐的身影,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是吓了一大跳,顿时往后跳了几步。
长妤捂额,这个孩子,见到狼群都是冲上去的,见到重云竟然是这个样子。
有那么可怕吗?
长妤对他伸出了手:“小昊,别怕,他不会伤你的。”
但是话刚刚说完,重云的手一抬,然后萧昊的身子就一把被拽了过来,重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像是握着一只蚱蜢一样:“你叫她,什么?”
眼前的容色逼近,萧昊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容色倾国的人,而且离得近的,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那气势压得发抖,比,比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些杀神还要可怕!
长妤一把上前,将萧昊从他的怀里拉出来:“这是我收的小徒弟,他才四岁多,你干……”
重云精致的唇角微微一压:“我不准!”
长妤简直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霸道的人,不准不准不准!呵!
“重云,你别太妄自尊大!”
她说着一把抱着萧昊,然后向着旁边走去。
重云侧着耳朵一听,一挥袖,直接将她捞了过来:“你想走哪儿去?”
声音冷的吓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长妤对重云真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个人太难相处了,她不甘示弱的回击过去:“重云,我还是需要一点自由的,我的事,不需要你来决定!”
她说着就想从重云的怀里挣扎出来,但是重云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的仿佛要捏碎了她一样,长妤正想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却对上他的一张脸,不由一愣。
不知道为何,长妤在重云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可以称为死寂的感觉,但是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让长妤几乎以为是错觉。
长妤看着他,而他也在“看着”长妤,就在长妤脖子微酸想要转开的时候,重云却突然一低头,狠狠地擒住了她的嘴唇。
这还有小孩子呢!
长妤羞恼至极,这才遇到几个时辰,自己的嘴唇都快没了,这件事有那么好吗?互吞口水不嫌弃!
但是没有办法,长妤在这方面简直毫无反抗能力,等到长妤一脸酡红,浑身无力的靠在重云的怀里的时候,重云才放开她,然后将自己的下颌放到她的头上,道:“你不准当他的师傅,我来。”
长妤本来还在羞恼中,但是听了这句话,不由一呆。
这位可是心高气傲的主,竟然愿意手那个小狼崽子为师?
长妤想着,顿时一醒,急忙转头。
萧昊已经被扔到了旁边,一个屁股扎在雪堆里,瞪大了一双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们,一张脸比长妤还红。
长妤明明羞恼,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完全没了,但是看到他红红的小脸,不由又一笑。
竟然,害羞?
长妤看着重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长妤从头到尾都没真心拿重云当师傅过,那个称呼随意来着,所以抛掉也没什么。
长妤站起来,上前将萧昊拉了起来,道:“你不是想要报仇吗?去,他才是这世上最会杀人的人,他会教你,怎样去杀人。”
萧昊有些愣愣,看着重云,他只是站在那里,远方朝霞初透,太阳还未出来,但是渲染的光彩却直直的落到他的身上,仿佛神祗。
他一时之间被深深震慑,那样一抹黑色,让人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却又是压住一切的光华。
重云勾了勾嘴唇,漫不经心的道:“没有胆子么?”
萧昊一张脸涨得通红,既然眼底出现狠厉的光,他走了上前,然后跪在了雪地里,重重的将自己的脑袋磕在了雪地里。
“师傅。”
重云没有说话,而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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