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吴莲屏住呼吸,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或许有士兵出来,或许他们也找到了这个地方。
她缩在冷水里,被冻得颤抖,窸窸窣窣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没了声音,也不敢大意,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听见没了声音,这才颤抖的站起来,然后伸手去拿那放在石头缝隙里的衣服。
但是她刚刚一动,突然间,一只手瞬间探过来。
吴莲的眼睛一花,只感到胳膊一阵剧痛,一只手锁上了自己的脖子。但是这只是一刹那,而之后,那缩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就松了开去,然后一件袍子瞬间裹了上来。
待吴莲反应过来,在惊慌之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顿时呆了一呆,然后脸瞬间红了起来,急忙往后一退。
周三只觉得触手滑腻,她柔软的胳膊像是一捏就断了,他不敢使劲,在微微的惊愕之下随着她离开,但是吴莲本来就没站稳,往后一退,又直直的栽倒下去。
周三只能一把将她揽住。
吴莲只觉得浑身都是烫得,便是别人她也没有如此的尴尬和无措,但是偏偏是他,一时之间,她浑身都僵在那里。
周三看着她红着的脸蛋,氤氲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仿佛有种潜藏的悸动又破土而出,他死死的压下自己心中那份感觉,然后转过了自己的头,正待放开吴莲的手,却在这个时候,眼神一闪,一下子将吴莲拉入自己的怀中,然后往石头后面躲去。
那一瞬间,吴莲只感到他强烈的男子气息,隐隐约约还带了点血腥味,但是莫名的,这血腥味却让他觉得心安,只是,在这份心安之外,又有更多的酸涩涌了上来。
周三赤着胸膛,水珠滚过,一颗颗,让人热的慌。
而他虽然护着吴莲,却并不挨着她,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感受得到那女子细腻的肌肤。
模模糊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而这个时候,吴莲也听到了细细密密的脚步声,然后,周三默不作声的将她往黑暗中一带。
吴莲也警惕起来。
她几乎都能听到脚步声就在自己的旁边,一时间,她望向了自己放在石头缝隙里的衣服,希望不要被发现。
而此时,上面传来了声音:“诸位,向北五里路就是那周天起的营地。有金色门帘的便是他的主帐。现在他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正是最放松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了,这边到那边的路,我们不会派人看守。而你们对付那个周天起,我和其他的将军商议了,也绝对不会插手。”
吴莲的脸色一变,这个声音,不就是那个耶律洪手下的声音吗?他们,他们竟然在为敌人引路?
她心中惊异,看向周三,然而对面的男子却神色平静,仿佛这些针对他的阴谋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那盘旋在上面的脚步声却并未停止,他们竟然就站在了那里。
“元将军,你这般做,可无异于背叛了赫连极啊,难道你就不怕再也回不去?”另外一个声音道。
“背叛?哼,那个赫连极那般偏心那个周天起,我们辛辛苦苦为他打了这么久的江山,结果还是比不过那男子的一根汗毛,你说,让我们心寒不心寒?这般弄死了那小子,出了恶气再说。”那元将军冷哼道。
吴莲心中愧疚,若非自己,或许周先生能和他们平和的相处下去的。
周三听了他们的对话,脑海中有光一闪,而后,他垂下了目光。
她身上不过只裹了他的一件黑袍,虽然竭力的忍着,但是依然冻得微微发抖,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仿佛害怕发出一丝声音。而那件袍子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的下滑,露出一痕雪白的肩膀,而在那肩膀上,有一朵半开的莲花胎记。
当初,在耶律洪的帐中,他就是根据她的这个印记,认出她的。只是,他觉得奇怪,当初在晋城的时候,曾经从苍山一路照顾她,所以不小心看到过她身上的这个胎记,但是,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当初那个胎记,仿佛是一朵含苞的莲花,而并非现在这样半开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周三的在听了上面的话之后,便没怎么在意,不知道为何,反倒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错过了,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大概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而这个时候,上面对话的两人已经带着人马离开了,吴莲顿时放松下来,想要离开,但是双肩却依然被周三按着,她抬眼看去,那男子却低着头,一双眼睛落在自己的肩上,她侧目一看,才发现那一处早就露出些许,顿时脸色大红,喊道:“周,周先生,他们,走了。”
周三听到她轻柔的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连脖子都红透了,他心中一惊,瞬间觉得按着的肩膀都烫的让人发麻,他立马松开,然后跳上了岸,然后将她的衣服扔了下来。
吴莲接着自己的衣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穿好了走出去,双手将他的袍子给递了上去:“周先生,对不起。”
周三回头,有些疑惑。
吴莲苦笑道:“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对不起。明天,我便离开吧。”
周三看着她,过了良久,方才开口道:“好。”
他说着迈步离开,吴莲搓了搓手,然后跟了上去。
黑暗中周三跟着那些人。
为首的那个蓝衣男子和那元将军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就分别了,周三跟在那元将军后面,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制住了他。
“你,你想干什么!”那元二大惊。
周三话不多说,一把将他捆了,然后塞了他的嘴,极快的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然后悄悄的将元二塞入自己的营帐中,这才转身,回到自己正在庆祝的手下中,然后暗地吩咐下去,这才迅速的离开。
而和元二联系的那人,因为要防备,不免速度慢了些,而他一路按着元二指使的路前行,果然毫无阻挡,心中不免窃喜,这周天起年纪轻轻,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这番将他结果了,起义军又少了一个劲敌。
他身上穿着的,是元二提供的周字部的衣服,他让自己的队伍分散开来,然后化整为零悄悄的潜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然后又俏俏的往周天起的主帐中行去。
果然放松了警惕,连个人都没有。
他俏俏的探进脑袋,果然看到一个人伏在那桌案上。
他心中一喜,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抽出尖刀,这尖刀上淬了毒,一般的人哪里受得住,只要一刀子进去,立马毙命!
但是,他哪里知道现在伏在桌案上的,根本不是周三,而是那元二,那元二浑身僵硬,只听到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他想要挣扎,想要吼出声,但是偏偏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身子被那周天起点了软穴,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拼命的眨眼睛,汗水从眼睛上流下来,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脚步声近了。
他多么希望这个人能在杀人的时候能将他抬起来看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但是,他猛然感受到一种剧痛从背后插入胸膛,一瞬间,他几乎都战栗起来,浑身的血液都直直的往上冲,剧痛扭曲着他的所有!
痛!太痛了!
而在痛到极致的最后一刻,“轰”的一声,帐篷瞬间被撕裂!
帐篷瞬间撕裂,那个人猛地将自己的匕首从“周三”的身上抽出来,然后,火光瞬间冒出来,将他的眼睛完全的裹住!
怎么,怎么回事!
帐篷外面站满了人,全部拿着火把,将他团团围住,而那些拿着火把的人,赫然都不是自己的人马。
他心中惊异,略微定了定,才发现,地下摆满了尸体,都是自己手下的。
而在士兵中,一个男子卓然屹立,不是那周天起又是谁!
他吓得往后一退:“你!”
他还活着,那么,那么,他呢?!
他迅速低头,然后一把将那死不瞑目的人翻过来,不是给他通风报信的元二又是谁!
他瞬间明白,自己入了圈套了!
他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想要冲出去,只有冲出才有希望,但是刚刚一跳,周三已经抄起长刀扔了过来。
“嘙”的一声,长刀没入他的胸膛。
在刚要倒下的刹那,他看到人群外站着一个少女,目光怜悯的看着他,他张了张嘴:“金轮公主……”
但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微弱,微弱到除了周三没有谁听见,而周三听了他的话之后,将目光转向那边,却见吴莲站在那里,眼底露出悲悯的神色。
为什么,这个人看到吴莲会叫金轮公主呢?金轮公主是拓跋一族的公主,不过,随着拓跋一族的覆灭,她现在不过空有其名罢了,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去伺候赫连极那个老头子。只是,他对这个公主没什么兴趣,自然也就不会专门去瞧一瞧她瞧什么样。
他收回自己的思考,然后吩咐道:“将这个人的脑袋割下来,然后装好了明天送到那些叛贼的手里。”
“是。”大家应着,然后收拾残局,最后又恢复了安静。
因为旧的大帐倒了,所以新安排了帐子,吴莲刚好去把晒干的被子等收回来,然后替周三换好。
周三站在那边,看着她整理东西的样子,长发柔顺,光影温柔,仿佛,这个世间,最为平常的家一样。
可是,这个世间,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为了使命的,又哪里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