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同看去,立时,屏风周边的炫光越来越淡,但那并不像结束,而像是另一种开始,就像是舞台帷幕被拉开前,灯光渐渐暗去,观众席也安静了下来,因为演出才正要开始。
在所有光束都消失的那一刻,“黑布”上面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金色字体,有长有短,不是简体,也不是繁体,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古文,记录得密密麻麻却又工工整整。
只是有一大半的文字上面,被打上了红色的“叉叉”。
黑布似乎只有两端是被固定在了墙上,整面黑色帷幕像是浮在海面上的浪,受大气环流影响成波状起伏,潮起潮落,洋洋洒洒。
小龙虾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戾,他忽然站起来,无意间碰倒了桌上的茶杯,那一滴滴顺着桌沿流到地上的茶水,仿佛是夜半破旧古楼中阴森的血滴回声。
梁与肖跟侯爵都倾身向前,眯着眼睛,高度近视般的盯着黑布,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更瞧不出任何规律。
梁与肖回头看了眼小龙虾,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对着黑布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小龙虾,这上面红红黄黄鬼画符似的东西,你看得懂吗?”
小龙虾沉默着,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眼皮微微抖动,眼里团着气势汹汹的杀意,似乎被他看上一眼,身上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
好在他此刻没有与任何人对视,而是一直盯着黑布上的一个地方,眼睛越来越红,好像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他在众多名字中看到了“梁与肖”三个字。
众所周知,生死簿上本应有人有畜,上面记录着他们的阳寿阴寿,和功过来历,但这本吴不知口中的“生死簿”上,却只有孤落落的名字。
这些特殊笔体,是沪城才有的文字。名单正上方写着五个金色大字——利器人名单。
那上面的名字,有一大半被画上了一个血红色的叉,既然叫生死簿,就不难理解那些被划掉的名字是代表什么了。
小龙虾从名单上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名——侯爵,明月,还有……九月。
他看到“九月”这个名字时,只是瞬间的晃神,很快便意识到,不过是同名而已,因为名单上的九月没有被划掉名字,说明那个人还活着。
但是利器人的名单中,为什么会有梁与肖他们的名字?梁与肖怎么可能是利器人?
小龙虾捕杀利器人,是靠他们身上不同于普通人的味道来辨识,那种味道十几米之外都可以闻到,他确定梁与肖身上没有。
二楼一时间,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声。
“小龙虾?”梁与肖拉了下他,惴惴不安的轻声问着,“那上面写的什么?”
“没什么。”小龙虾声音极低,几乎是耳语呢喃。
“小与,这上面有咱俩的名字!”侯爵声如洪钟,所有人几乎都被他吓一激灵。
吴不知皱着眉,眼睛半眯,不可置信,“你认识这些字?”
侯爵走到黑布前,指着最下面一处和大约中间位置的两个被叉掉的名字,手指描着它的比划,十分肯定的说,“你看,这个字是‘小’,这个是‘大’,你想象一下!连上旁边的字,就是‘小与’和‘大圣’了呗!”
梁与肖一时信了他的邪,凑到前面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有点象形字那意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对,既然是生死簿,哪有用小名不用大名的?要写也应该是‘梁与肖’、‘侯爵’。”
吴不知冷笑一声,飘来一句,“总算还有一个没傻透。”
侯爵不快道,“你能不能不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别弄个民间戏法就往鬼鬼神神上面贴,还生死簿,把你能的!”
吴不知今天大概是下了一百二十分的决心,决定将大圣冷落到底,赏了他一个白眼后,目光幽深的看着黑布,像是看到了万年光景。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叫沪城。”吴不知缓缓说道,“也有六街三市,但建筑古风古色,朱甍碧瓦,你们就直接的想象一下‘古代’的布景吧,但是沪城并非远古时期,它是与安浮城平行存在的。”
吴不知看了眼时间,继续道,“这里是早上八点,那里同样也是辰时,但是两地不通,你们导航导不到,火车飞机也去不了,我们都是从那来的。”
侯爵的脾气上来了,指着吴不知,“你……”
“你闭嘴,不听就去车上等!”梁与肖呵斥了一声。
侯爵撇了下嘴,白眼都懒得回敬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郁闷的直摇头,一大早跑到这来听烂俗的穿越故事,得有多闲的?
梁与肖面无表情的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他故作镇定,从生死簿前三步走到了桌边坐下,每一步都迈的格外僵硬,如果再让他多走五米,那一定是要同手同脚了。
他拉了小龙虾一把,漫不经心道,“坐下听,这故事一说开头,我就知道短不了。”
小龙虾像被罩进了一朵巨大的乌云里,整张脸都是阴沉沉的。
“沪城被划分成四个区域,以东南西北命名,不过我也有些年头没回去过了,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吴不知用眼角瞄了小龙虾一眼。
小龙虾垂着眼睛,睫毛轻轻一颤,什么也没说。
梁与肖伸出胳膊,用手背碰了下桌上的两个茶壶,拿过凉的那一个,给小龙虾倒了杯茶。
吴不知观察着这两个人的表情状态,花岸的反应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梁与肖,但梁与肖看上去又的确像他说的,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这让吴不知一时有些摸不准了,这小子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吴不知把话捡起来,继续道,“沪南城以前有一个造物高手,叫羽远,他造的物件多多少少都沾着他的精气,所以所成之物都是有灵性的。他一生造物恒河沙数,遍布沪城,大多都是一些尖锐利器,但也有配饰乐器,总之你能想到的,他都能做出来。那个人对造物非常痴迷,不以敛财为目的,所以沪城中的很多平民百姓,也有出自他手的物件。”
他看了梁与肖一眼,“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也是他造的,当时他一共造了两块,一块给了自己的妻子,一块送了人。”
梁与肖安静的听着,到目前为止,吴不知说的基本上跟他了解到的都对上了。
大圣终于听到了一些跟他们有关的的事,立马提起了兴趣,“你说小与的玉佩是那个叫什么羽远做的?那当时羽远送人的那块,是送给了小与的爸妈?”
吴不知摇头,“小与拿到的是羽远妻子的那块。”
“啊?”侯爵听得糊涂,想了想,“那是他妻子把玉又转送出去了?”
“那么珍贵的东西,谁没事的送来送去?”吴不知没好气道,“羽远在做这对玉佩时动了元神,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使得这两块玉之间,也产生了命牵一线的能量联通……”
吴不知忽然顿住,停了几秒钟的时间,也许是想避开一些不愿提的事,他长舒一口气,把话题揭了过去,草草了了的收了尾,“羽远死后,元神被意外冲撞,导致他生前所造的所有物件瞬间失控,结果都跑到了安浮城里,就是这样,说完了。”
梁与肖眨眨眼,好不容易盼来“剧情更新”,这就结局了?这不是烂尾吗?“什么就说完了?你是不是省略了一些很重要的经过?”
梁与肖一连六问,“那些物件怎么来的安浮城?后来又去了哪?羽远元神被冲撞之后怎么解决的?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在我身上?你弄的这一黑板的字符怎么就成了生死簿?还有你最开始为什么说我们都是从沪城来的?”
侯爵诧异的看着梁与肖,没想到这小子听的这么认真,就跟做了随堂笔记一样……
被梁与肖这么一追问,他也莫名的燃起了兴致,本来以为吴不知是在胡编乱造,但这小老头成功的抓住了大圣“猴心”,现在觉得,就算是当个晨间故事听听也无妨。
于是他溜缝儿的附和了一句,“对,回答小与的问题!”
吴不知沉默了良久,梁与肖以为他想就这么混过去,正准备逼问,一直没说话的小龙虾忽然插了一句,问吴不知,“羽远有一个女儿,你有一个孙女,你知道吗?”
这话问的多莫名其妙?所有人都愣住了。
吴不知别说一儿半女没有,就连女人都没见他找过,这人活的就像个老和尚,孙女?哪来的?
梁与肖突然一惊,小龙虾刚才那话的意思……羽远的女儿,吴不知的孙女……
难道是在说羽晚澄?这不着调半大老头是羽远他老子?那不就是沪北城的骁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