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走到梁与肖身边,知道这人要强又好面儿,所以实相的什么也没说,努力抑着嘴角,知道如果笑出来,一定又会是一场祸。
他拉着梁与肖,向车子行驶的方向走了六步,停下,看着正前方,语气平缓,“进去一次后,下回就会看到入口的位置了,寒峰里的人都会有一块你手里的玉佩,它在我们这里叫禁步令,就是你理解的钥匙,但不是有了禁步令就可以进入寒峰,需要我……”
“不需要。”梁与肖按下小龙虾正要去拆绷带的手,不怕被雷劈的开始扯慌,“这块玉佩随我,技多直压身,这种开锁的小事只需要我动动意念,它就会去执行,你在一边看好了……”
大概是近墨者黑,跟大圣混的时间久了,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上了一些逗逼装逼的杂交细菌。
梁与肖闭上眼睛,头微微向一侧偏斜,眉头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颇有高深莫测之态。
清风徐来,那乌黑发亮的碎发轻柔的扫动着额头,伸得笔直的拿玉佩的那只手臂忽然暗暗发力,青筋恰到好处的分布在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肱桡肌以及桡侧腕屈肌上……
小金人呢?快拿来颁给这个玩意儿!
梁与肖向前移动一步,心里“咯噔”一声,他发现伸出去的胳膊,被山体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外面,一时间眼皮狂跳,不由在心里谩骂一通——这他妈的怎么进不去啊!玉佩该不会是被吴不知修坏了吧?
这人的心理素质也是很强大了,依旧保持着闭目凝神的气定神闲姿态。
小龙虾略显无措的站在一旁,对这“神棍”拦也不是,劝也不是,想着反正也不赶时间,就由着他玩到尽兴吧——下一秒,眼看着眼前这个快玩不下去的人,倏地一下被山体“吸”了进去,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瞬间消失了……
梁与肖也吓得不轻,他刚才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猛的向前推了一把,顷刻间就被一股力道“卷”了进去,就像是冲破了一层薄薄的虫茧,那一刻,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还敏感的感觉到了一团团不明“丝状物”的阻力。
“操……”梁与肖还保持着破茧成蝶时的姿势,眼前还是那片黄土山体,但他一万分的确定,这里已经是沪城寒峰的那个入口了。
因为,两个腰间挂着禁步令的“古代人”,正瞪个牛眼惊愕不已的看着他。
那两个管事卫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虽然稚气未脱,但却眼神锐利,不说身经百战,起码也有几十场的战役经验了。
此刻,他们已经一只手按在了身侧的佩剑上,梁与肖瞧见后心脏狂跳两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陡然握紧了剑柄,移时,向前一步——
“等下!”梁与肖大叫着,“小龙虾救命啊!”
他后退一步,顿感后腰被一个手掌抵了一下,同一时间,管事卫们忽然对着自己行了一个跪拜礼,并异口同声道,“见过尊上。”
那一刻,梁与肖乍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有雪后第一阵寒风吹来的冷冽,有残花凋败前最后一抹妖异的余芬,有草木浸雨后沁人心骨的清幽……孑然孤寂,无关合欢。
“起来回话。”花岸走到梁与肖身侧,问他们,“何以在此?”
梁与肖转过头,看到那人一身清爽得体的青色锦衣,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到了腰际,神色淡漠疏离,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的臂弯处搭着一件雪白的大氅。
他没有带青铜面具,因为送给了九月。
管事卫的小眼睛恨不得长在梁与肖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生物,不停的上下打量。
其中一个管事卫一边瞄着“珍稀动物”一边心不在焉的回道,“尊上有所不知,您前番离开后,寒峰因无人接管,温叶曾想试图维系寒峰原状,但一些曾经跟随九月大人的管事位们心中不服,商酌后未达成一致,已经离开寒峰了。”
“什么商酌?项子文,你何以要瞒报?他们那般蛮横无理,分明是作闹!”另一个管事卫有了异言,一副不吐不快之意,“尊上,请恕莫艺直言,那群人……”他忽然顿住,看了眼梁与肖,欲言又止。
“无需顾忌。”花岸淡淡说道。
莫艺如释重负,说道,“他们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温叶已经多次声明,无意掌管寒峰,只希望在尊上您不在时,寒峰还可以如从前般和睦团结,但他们却以‘天下已太平’为由,不愿继续留下,执意要回到他们原来所在之地。”
花岸半垂着眼睛,眼中无波,心中无澜,全然漠视以待,“无妨,随他们去便是。”
梁与肖一时失了声,惊魂未定的在这几个人之间来回看着,那副嘴脸甚至还有几分贼眉贼眼……
即便早已“见过”这般场景,但还是恍惚觉得,自己眼下这身破洞牛仔裤、左长右短不对称的花体恤、太阳眼镜挂在耳后造型,与他们已是一边楚河,一边汉界……
就像是乱入到了某部古装电视剧的拍摄现场,时刻准备着下一秒会被基地的工作人员清出场。
项子文拉了一下身边这个暴躁的同僚,小声提醒着,“莫艺,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不提也罢……”
“过去?”莫艺怒气未减,“他们甚至还要带走九月大人的尸身呢!”
“放肆!”花岸呵斥一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梁与肖也是飞出去了一魂一魄,这声斥言的声音并不大,却是凶戾无比,梁与肖清清楚楚地看到花岸的眼里,凝着一团厚重到无法言说的杀意。
莫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唯唯诺诺又义愤难平的嘟囔着,“尊上息怒……莫艺只是气不过他们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家,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他顿了顿,声音微颤,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十多年了,莫艺从小就跟您和九月大人在寒峰生活,不管是这里终年不化的雪,还是日不见暖的阳,我都喜欢……”
项子文与莫艺年纪相仿,却稳重成熟很多,他扒拉了一下莫艺,“行了,尊上知道赤胆忠心,说这些作甚?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花岸依旧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莫艺抹了把眼睛,扬起下巴,义正言辞,“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鸟尚且有情,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虽然出生在蛇伏部落,流着他们那一脉的血,但我长的是寒峰的骨头!”
梁与肖挑着一边的嘴角,欲笑还哭的皱着眉头,原来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奶狗,是蛇伏部落的人?怎么没看到他脖子上缠蛇啊?
莫艺抬头看着花岸,“尊上,那群人虽然势强难敌,但好在羽晚澄的那双银羽天生克他们!九月大人没有被他们带走,而且在他们离开寒峰前,林湾还收回了他们的禁步令,以防他们日后再动什么歪心思。”
项子文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他们已存异心,我们就应该多做一份准备。”
“你们俩守在大门口,也是在做那份准备?”梁与肖忽然冒出一句,“那其他人呢?”
那两个管事卫都愣住了,大概是因为以前他们在跟尊上汇报事宜时,只有九月敢在一旁插嘴,这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怪葱”,竟然也这么大胆。
花岸看向梁与肖,似乎也没预料到他会忽然开口说话。梁与肖咧嘴温和一笑,非常明白此时是在谁的地盘,所以始终保持着低氧低气场的状态。
花岸转头再看向那两个人时,眼中又恢复了冷漠,凉凉的说,“回话。”
项子文微怔片刻,然后恭恭敬敬的回道,“羽晚澄现在所处沪北城,那里临近蛇伏部落,便于监守那些人的动向,因为先前那场劫难,现在整个沪城之中,百姓数量远远高于兵将武士,蛇伏部落的族人离开寒峰后,反而成了和平的最大威胁。”
莫艺附和着,“正是如此,而且羽晚澄还说,沪北城是九月大人一直心心念的地方,她要替九月大人好好守着。”
花岸的眼神微微晃动,早知道回来后,一定会有一些事要被翻出来,种得再深,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连根拔起,带出血色的泥。
一种相思,何止两处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