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晚澄站到梁与肖面前,不急不缓的说着,“一会儿我会带着银羽从你的列缺穴进入,然后……”
“打断下。”梁与肖疑惑道,“列缺穴在哪?”
羽晚澄翻开梁与肖的左手腕,在他的脉搏跳动处点了一下,继续道,“银羽会在你的体内游走一圈,我不清楚这期间是否会有不适感,但希望你无论如何要坚持,否则……”
“不会有否则。”梁与肖再次打断她,按了下胸口,咳了几声,瞬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血气在口腔里蔓延开,他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沉声道,“我需要怎么把银羽传给他?”
羽晚澄回道,“我会将它带到尊上体内,那一刻,你我也就圆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满被梁与肖两次打断,羽晚澄这番结束语说的极其简短。
梁与肖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加上对羽晚澄有一定的“了解”,也没有再深究其它,而根本的原因是,梁与肖现在的状态,比那天因为爆炸震到内伤还差,如果在自己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当他意识到眼下是三条命都在悬着时,就更不敢再拖延下去了。
梁与肖说道,“开始吧。”
应该说羽晚澄这个人铁石心肠,还是雷厉风行呢,梁与肖一句话后,那人竟然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梁与肖的列缺穴里。
他当时只看到了两道寒光,就像小龙虾旋出的银羽一样,接着那个所谓的列缺穴剧痛无比,左手腕瞬间鲜红,他疼得身体晃了一下,手臂颤抖,却不敢挪动分毫。
“你……”莫艺着实被吓得够呛,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按那两道伤口。
温叶连忙拉住他,低喝道,“别添乱!”
梁与肖想着当初悠瞳给小龙虾传送银羽时,两个人都正式的不得了,还盘膝打坐的。
此时他们两个,一个歪着身子坐在床边,一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而且这双银羽为什么不是分别从两个手腕进入,却只挑一个手腕?
一道刮肝挫骨的剧痛,斩断了梁与肖的思绪,他疼得不由弯下身,右臂拄在床边把床沿攥的“咯吱”直响。
这时,两支银羽化成了一股力量,梁与肖感觉到全身的血流速度霎时变得湍急,说不出是在追赶银羽,还是在被银羽推进。
然而银羽也好,血脉也好,都似乎长了荆棘,把一个血肉之躯划蹭到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那样的力度和痛感,让梁与肖一度以为银羽会穿出表皮,他看了看露在外面的皮肉,除了青筋暴起,和自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外人根本无法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梁与肖的嘴角渗出鲜血,眼神逐渐涣散,他颤颤巍巍的伸出血手,抓住了小龙虾的手腕。
林湾赶紧走到他身后,从袖口抽出两根银针,在他的脖颈两侧插了进去,随即调运内力对着梁与肖的背部推出一掌。
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梁与肖忽然胸口一震,吐出一口血,林湾马上收回内力,惊讶不已,“怎会如此?”
“林湾,你对梁与肖做了何事?”莫艺上前去扶梁与肖,刚碰到他的肩膀,便被一道不明缘由的力道“推”了出去,莫艺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
“银羽已经跟他的元神覆和,它们拒抗主体外一切的外力。”林湾轻声提醒着梁与肖,“保持清醒,再坚持须臾片刻。”
一分钟,十分钟,也许是更长的时间,梁与肖度秒如年,隐隐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但眼前已是忽明忽暗,为了保持清醒,他在心里默默读秒,但却没有一次能顺利的数到十。
这时,银羽忽然停在了他的胸口处,梁与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它疯狂吸去,当他感到周遭温度骤降时,知道了银羽是在吸收自己的体温。
直到外界的声音再也无法传入到他的耳内,他终于连撑起眼皮的力气也没了,身体向前倾倒的一刹,眼前乍然一亮,与此同时,银羽瞬间抽脱出。
梁与肖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这里已经不是寒峰洞穴了,眼前也没有小龙虾,他看到的只有驱不散的缥缈朦胧白雾,身体短暂的飘忽后,极速向下坠落。
山洞里的几个人已经傻了眼,莫艺上前两步,腿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他在梁与肖刚刚坐过的地方,伸出手挥了挥空气,又捡起了掉落在床边的两根银针,喉头“咕嘟”一声。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这是……梁与肖去了何处?”
温叶也是愣了半天,他忽然指着小龙虾枕边的啾啾,“它身上此前可是有一只金色羽毛的?”
林湾皱了皱眉,看到啾啾此刻光秃秃的躺在那,身上什么都没有。
温叶看了看小龙虾,“林湾,尊上此刻脉息如何?”
林湾缓过神,把了下小龙虾的手腕,片刻后,轻轻舒出一口气,眼里泛着泪,“他们成功了。”
莫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色未松,“那……那我们尊上醒来后问起……我们该如何——哎!哎你们快看,尊上流泪了……”
“尊上!”温叶凑过来,连声唤着,“尊……”
“哎哎!你别压着那鸟!”莫艺从温叶的肘子旁,把啾啾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个小生命,脸上愁眉不展,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那个羽晚澄说了一堆怪话后,就变成了两道光,闪进了梁与肖的手腕里,之后梁与肖也凭空消失了,此等荒谬之事,要如何跟尊上解释啊……
小龙虾安静的躺在床上,攥着玉佩的手不由缩紧,除此以外,便是那渐渐红润起来的双唇,和从眼角滑下的细细水痕。
梁与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可以双脚站地了,在这个空间里漫无目的地跟着脚尖走,时不时挥着面前那片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去的白色烟雾。
“不知道吸多了会不会中毒啊?”梁与肖轻挑一笑,自言自语着,“死人应该不会中毒吧……”
他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心跳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冷暖,他还穿着那身残破不堪,尽是血迹的衣服,声音飘荡在空中,好像越飘越远似的,尾音的几个字总是那么模糊虚渺。
——原来阴间的路是雾茫茫的,梁与肖这样想着,这么无趣的地方,还好小龙虾和大圣没来。
这时,空中飘下来一只金色羽毛,梁与肖抬手接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也来了?啾啾该不会……”
“它没事。”
羽毛忽然“说话”了,梁与肖吓了一跳,手一缩,羽毛缓缓飘落到地上。
梁与肖后退两步,那声音是……他幽亮的眸子一闪,“你,你是圣器?”
它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才气如游丝的说着,“有幸你还记得老朽。”
“你也死了?”梁与肖一听是自己人,心一松,盘腿坐了下来。
“非也。”圣器每说一句话,羽毛周身都会闪一闪,似乎象征着它的呼吸一样,“你以为此地是何处?”
梁与肖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阴间”两个字,又仔细看了看周围,越发觉得这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圣器幽幽道,“莫不是来人间一趟,尝到了酸甜疾苦,便忘了曾经自己生于何处?”
梁与肖忽然一惊,又向四周张望一圈,“是玉?我回到了玉里?”
“正是。”
梁与肖按了按胸口,又难得对自己下狠手,掐了自己的脸一把,跟圣器争论起来,“不对,曾经玉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而且我现在没有心跳,没有痛感,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跟当时的处境完全不同。”
“当年你有元神,现在可还有?”
梁与肖一时哑了口,原来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沉默片刻,没着没落的问道,“吴不知还活着吗?”
圣器的声音低沉下来,羽毛所闪的光亮似乎也黯淡了一些,“是从何时开始,你也变得规避事实,不再相信亲眼所见的真相?”
梁与肖心一沉,依旧固执的挣扎着,话语间满是压不住的无理取闹情绪,“你都变成毛了,他不是也变成了啾啾吗?你不是说啾啾还活着吗?”
圣器没再说话。
他的眉心颤了颤,应该是错觉,梁与肖觉得自己一个没有痛感的人,心是不会感到疼的。
良久,哑声问,“你们怎么会赶来?”
“是明月。”圣器说道,“她原本已经带着大圣离开了,但不知何故半路又忽然折回来,急匆匆地跑进门,问我们——梁与肖之所以没有放弃我们每一个人,是因为知道我们会放弃他吗?”
梁与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