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囚洞被封,没有出口,夭仪也是刚,竟自己挖了条路出来,而且出来的位置竟然就是他放伞那里,这让安了不禁怀疑夭仪这伞并不是随便放的,不过管他的,能出来就好。
他们回到之前的那家客栈,将绿耳和黄鸟放了出来,她们两个也没什么大碍,醒来就跟安了和夭仪一阵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委屈,因为夭仪之前告诉安了,要是不想她们两吵闹担心,就别让她们知道安了被拔了情根的事,安了自然答应,也没有告诉她们,伊人参与了此事,绿耳担心刘忠远,就和黄鸟各自带着安了的几片玉叶匆匆回去了。
离开玉树山庄之前,安了给西陌泫检查了下,他失了仙根,身体大伤,魂魄受损,整个人的气都虚短了,他本身的底子只是个凡人,没了仙根,寿命也会一并受到影响的,估计推算,也就三四年的命活了,所以安了得去一趟鼎农艟,找仙草,再用龙骨银针治,这样他活个百年也没问题。
巨大无比的瀑布周围漂浮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每块土地上都长着一棵大树,枝叶茂盛,树叶是各种颜色都有,远远看着就像一朵朵彩色的蒲公英。
某块土地上,绿色的大树旁落下几道身影,随即响起一阵轻咳声,闷闷的,安了看向靠着树的夭仪,说起来,安仪小时候生病了或是哪儿摔疼了,他也是活蹦乱跳的,硬是撒娇要安了抱着哄一哄才肯睡的,到了鼎农艟那儿,顺便找几株仙参给夭仪补补元气吧。
“安仪?”
“我没事。”夭仪笑了笑。
“谁让你不好好养着,这下又闯了那几道仙关,”骨气架着腿,悠哉的坐在树干上,语气带着幸灾乐祸,“本来前些日子伤了心神,这下更重了吧,活该。”
“哇,这个地方好美好亮啊!”冶兰裴的脑袋是上下右左晃着,“这是我见过最大最大的瀑布!”
“没见过世面。”骨气从树干上站起身,眺望着远处看不见源头的巨大水流,“前些天的那几个臭神仙要是再来,保准能把你抓回去。”
“话多。”这里的空气带着水雾,冰凉的让喉咙发痒又有点疼,夭仪硬是忍住到嘴里的咳嗽。
“这是什么地方啊?”冶兰裴趴在草地边缘往下看去,扑面而来的水雾让她皱了皱鼻子,“好凉啊。”
“这里是禅伞瀑布,世间最大的瀑布,”骨气双手抱胸,语气懒懒道,“也是鼎农艟的七日必回之地,在这儿等就能等到鼎农艟。”
“骨气,你和冶兰裴回修山去。”夭仪突然道。
“啊?为什么呀?我不回去,我还没见过鼎农艟呢。”冶兰裴立马拒绝。
“师父,已经过了三日了,那个弹琴的肯定发现我们不在落囚洞,”夭仪无视冶兰裴,朝安了道,“难保她不会再去修山或是找绿耳她们,有骨气在,和他们周旋不成问题。”
“嗯,以防万一,”夭仪的声音好像……安了点点头,“这样吧,你和……”
“骨气,带冶兰裴回去。”夭仪打断安了。
“我不!魔王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你怎么能这样,背信弃义!”冶兰裴不满的双手叉腰,怒视着夭仪,“我不是已经把荒郊野史传授给你了嘛!”
“哎呦,可以不用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还不好啊,走吧走吧,省点口水吧。”骨气倒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我要看鼎农艟!我不走!”
“不就一艘大破船嘛,有什么好看的。”骨气嫌弃的强拉着大喊大叫的冶兰裴就消失了。
他们一走,四周就只剩下偶尔的鸟鸣声和瀑布的流水声,不过对于安了来说,却显得安静的不得了,没到这里时,夭仪就想把冶兰裴赶回去,把骨气收起来了,是安了说让他们留下的,因为……安了觉得和夭仪两人单独在一起有点尴尬。
“我知道师父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夭仪觉得身体有些累,“不过冶兰裴有几斤几两,师父应该看得出来,她若出事,我也不好和她爷爷交代。”
“……”的确,冶兰裴道行一般,又爱凑热闹,确实不适合到鼎农艟去。
“师父不必多想,”夭仪背靠着树干坐下,朝安了笑了笑,“我是你的徒弟,你是我师父,其他的……就暂时当没有发生吧。”
“……”
“咳咳,我会听你的话的。”
“那你就该回去好好疗伤的。”安了叹了口气,走到夭仪面前,取出一片玉叶递给他。
“师父放心,我伤的不重,”夭仪这次倒是乖乖接过玉叶放入嘴里,一阵清爽之气在喉咙中流动,瞬间舒服不少,“过几天就会好了。”
“那从现在开始,别再施法运修了。”
“好。”
好像从落囚洞安了躲开夭仪的手之后,夭仪就很少说话了,不过安了还是能感觉得到夭仪看他的目光,可等他看回去时,夭仪总是能巧妙的避开。
“那个弹琴的就是拔了你情根的人?”
“是,”夭仪这话问的挺平静的,但安了莫名听出了丝杀意,“安仪,那几个人,等我恢复了,我自会找他们算账,你别干涉。”
夭仪没回答,没答应。
“你若……”安了一顿,撇了撇嘴,“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必须答应我,天界的事我自会处理。”
“为什么?”夭仪不甘道,“你是我的……师父,我替你报仇算账天经地义!”
“你去找他们,他们心里会记恨你,而你的身份给了他们滋事不需理由的理由,这样会没完没了的引发一大堆麻烦,”安了慢慢说着,“我去找他们,是理直气壮,他们断了我玉树,只要打不过我,就无话可说,一次性解决,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会少很多麻烦。”
“我们以后的日子?”原本不甘的夭仪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
“嗯,”安了自然而然的说出来的,倒没意识到有什么,点点头,“所以,你得答应我。”
“那,像到天门找凌坤这样‘光明正大’的,也不行?”夭仪心情好了许多。
“行,偶尔为之。”安了弯了弯嘴角,眼中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好,我答应你不干涉。”
***
安了看着瀑布,心中无法像以往打坐那样的平静,身后那强忍住的闷咳让他十分在意,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了,夭仪是睡不着吗?
“咳咳……咳……”
安了从边缘站起身,走到夭仪面前蹲下,看着他明显白了的脸,想也不想的抬手擦了擦他沾了满脸的细细水珠,才发现他本该微凉的体温现在却是冰凉冰凉的。
“师父,”夭仪睁开眼,“也不知道鼎农艟几日才来。”
可能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要等七天,也可能是五天,三天,或一天,安了叹了口气,“安仪,你病了。”
“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而已,”夭仪摇摇头,站起身走到边缘坐下,“我来看着,师父休息一会儿吧。”
“……”安了站起身看着夭仪的背影,夭仪不是正常的生病,应该是因为盘血绕入了血液中,又掉进仙衡池引起的。
“你靠着我吧,”安了在夭仪身旁坐下,“睡一觉会舒服点。”
“好,”夭仪将脑袋靠在安了的肩头,闭上眼,“我好久没生病了。”
“呵呵,上次你不是喝了那虹芝末就病了嘛,”安了轻笑道,“虽然是装的,也装了一天呢。”
“……”夭仪微微睁开眼,“师父还记得啊?”
“记得啊,”安了点点头,“不过你十四五岁之后就真的很少生病了。”
“……师父,我脖子有点酸,”夭仪动了动脖子,小声道,“我能不能枕着你腿睡啊?”
“嗯,”安了往后挪了挪,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腿,“躺着吧。”
夭仪躺好,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真的熟睡过去。
鸟鸣偶尔响起,水流声依旧,安了看一会儿飞过的鸟儿,看一会儿各种色彩的树,看一会儿下面的瀑布,看一会儿夭仪安静的睡脸,如此反复数次,最终那些美景也没有一处能吸引安了目光的,将视线停留在夭仪的脸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漫天的星星触手可及,安了抬头看着星星,其实他不怎么记得住往事的,几年前的事不重要的他几乎就不记得,可不知为何,关于夭仪的,他小时候的任何种种,他都记得清楚,想想就能想起来。
“咳咳……”
视线又落到夭仪的脸上,安了拉了拉盖在夭仪身上被他变大的玉叶被,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还是十分冰凉,夭仪睡的很沉,眼下都泛黑了,想来这半个月让他累到了吧。
伸出手,空气中的细小水珠在安了的掌上凝聚,直到凝聚成一滴大水珠安了才收回手,水珠冒起丝丝热气,微微捏住夭仪的下巴,“安仪,喝点水。”
夭仪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看了安了一眼又闭上,微微张嘴,接着口中一阵温热,舒服极了,“还要喝。”
又这样反复了四五次,夭仪才满足的又沉沉睡去,安了擦掉他嘴边的水珠,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弯嘴笑了笑,虽然说……他们是夫妻这事让安了觉得荒唐,但说真的,安了并不讨厌夭仪,和他这样待在一起竟觉得惬意和一种……奇怪的膨胀感,这膨胀感来自心脏,说不清楚是什么,让他舒服的不得了。
一只鸟儿突然飞了过来,在树上叫了两声便飞到了安了的肩头,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叫着。
“别叫,吵。”安了睨了肩头的小鸟一眼。
那小鸟果真闭了嘴,又拍打着翅膀飞落到夭仪散落在地上的一些头发上,竟是十分开心的蹦来蹦去。
“一下子就说‘成亲’,不吓到才怪呢,还跟我说‘洞房’……”安了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鸟,视线又瞟向夭仪,“也不能怪我一时不能接受吧?”
“也不是不想和你待着,”安了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夭仪的眉心处,一道红光自指尖发出,待夭仪的眉心处出现一点鲜红的朱砂才收手,“也不是不理你……”
“就是……觉得有点尴尬而已。”安了撇撇嘴,抬头看着星星,罢了罢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了,管他是徒弟还是……那什么呢。
“喂,你差不多得了。”看了一会儿天空的安了突然看向那只小鸟,那小鸟竟将夭仪的长发摆的快成鸟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