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滕王阁的诗赋就传遍了洪州。
前来拜访王安之人,络绎不绝。
滕王多次挽留,甚至以一州父母官的位置许之,希望王安可以留下。
奈何——王安志不在此!
豫赣江河畔
李常笑与王安说好在此分别。
临别之际,王安脸上多了几分彷徨:“太师祖,您真的不一同返回长安吗。”
李常笑摇摇头:“贫僧想要挽回的,既已挽回。想要看的,也全都看过。姑且是没有什么念想了。”
“素闻江南多有名楼,贫僧也有意走访一番。”
听到这话,王安也不再挽留。
他深深行了一礼:“徒孙恭送太师祖!”
“他日再会。”
……
自从《滕王阁序》问世,大唐进士们的写诗热情仿佛彻底被点燃了。
一时间,无数年轻的后生涌现诗坛。
将原本就蒸蒸日上的诗赋,再一次推上了新的高潮。
文坛之中,以永徽十六年登科的四位进士为新秀,常作天子的御笔文人,并称文章四友。
“杜审言,李巨山,崔道成,苏守真”
前年关中一带闹了粮灾。
朝廷在洛州设置的粮仓起了不小的作用,永徽帝夫妇多次巡视洛阳,在上阳宫定居。
一时间,许多世家大族也布局洛阳。
这让洛阳也空前繁华起来,成为许多文人墨客理想的定居之所。
永徽十九年,五月。
洛州,巩县。
杜审言进京为官,其妻儿却是留在了巩县,由作为祖父的杜守仁亲自带着。
杜守仁这一脉子孙是从京兆杜氏分出来的,从杜审言往下的子孙,都将以巩县为中心开枝散叶。
县令府
杜守仁今日闲暇,悠闲地坐在院子的长椅上。
长孙杜贤才刚学会走路,正趴在祖父的身边,满脸好奇地在一册诗集上来回爬行。
兴许是他的动静过大。
原本闭目养神的杜守仁一下子醒来了。
他望着调皮的长孙,眼中可见闪过几分慈祥,伸手就将小家伙揽到怀里。
杜贤抓着祖父刺刺的胡须,露出了笑容。
“小子,你可比你爹当初要顽劣。”
杜守仁指着长孙,乐呵呵说道。
反正杜贤也听不懂,他就只管着“嘿嘿”傻笑,肉乎乎的脚丫子不断踢踏着诗集。
杜守仁见了连忙将诗集拿过来,笑骂道:“小贤儿,若是让你爹知道你踢诗集,大概要对你行家法了!”
不一会儿。
杜守仁一手抱着孙子,一手给他对着诗集逐页诵读。
“这是你爹写的诗,将来可要牢牢记住,咱们巩县杜氏,可千万不能给主家丢人。”
杜贤嘿嘿一笑,反正他也听不懂。
杜守仁倒是乐此不疲。
他是古板不假,当初杜审言想要学习诗文,被杜守仁严厉拒绝。
可同样的,杜守仁也是一个现实的人。
当朝廷盛行进士科,以诗文和诗赋善选文才,他也能放下坚守,成为诗文的推崇者。
时至今日,杜守仁的愿望倒是很纯粹了。
“我巩县杜氏,既然是由于诗文显世,子孙后辈定要出个大诗人!”
……
大明宫
今日皇宫的气氛相当低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哀伤。
只因前不久,太子李镇唯一活着的皇孙,也终于染病夭折了。
太子如今已年过三十了。
夫妇成婚十余载,先后诞下过八名皇孙和郡主。
时至今日,偌大的东宫竟无一名小主子。
大唐立国至今,帝位传至三代,历时五十载。
李镇是第一位无子嗣的储君。
相比之下,同样是帝后所出的沛王与英王,二人虽然也是子嗣稀薄,但好歹府中是有王世子。
永徽帝和武皇后因为这事,没少耗费心力。
永徽帝闭上双眼,正在享受武照给他的穴道疗法。
他登基将近二十载,日夜勤政,身子也不免积累了些许病症。
其中最重的,当数“风疾”。
病轻时,顶多是目眩不能视。
可当病情加重,时常会折磨得永徽帝头疼难耐。
武照当年与李常笑修行,多少也得了几分医术的传承。
这按摩的疗法,算是她可以想到的,最能缓解永徽帝病痛的法子。
转眼间。
一炷香过去,今日的疗程算是结束了。
永徽帝熟练地翻身,有些愧疚地看向武皇后:“照娘,让你费心了。”
武皇后闻言,笑了一下:“陛下这是什么话。民间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妾身替陛下解疾,不过是尽了为妻的本分。”
永徽帝展颜一笑,一个翻身坐起,将武照给搂在怀里。
虽说如今二人都是已过天命的年纪,容颜也不复当年的情状。
唯一不变的,是少年燕尔的濡沫。
“陛下这是作甚,可莫要叫人看到了。”武皇后少见的脸色绯红起来。
永徽帝没有说话,而是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感受着鼻尖发丝传来的清香,原本烦躁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武皇后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眼见无果,也任由永徽帝如此。
她学着从前的模样,将头贴在永徽帝胸前,倾听对方的心跳。
半晌。
永徽帝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
“照娘,镇儿的储君之位,朕是不会动摇的。”
这话听着沙哑,其间分明还有几分笃定和决然。
他知道,武照在一众子嗣中关系最亲的就是太子李镇,这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交给嬷嬷教养的皇嗣。
如今太子膝下无子,朝中已经有了请立沛王和英王的声音。
一个控制不好,前吴的夺嫡之争,恐怕又将在大唐上演。
这也是永徽帝最大的规律。
虽说天家父子不如民间,但他也是想要一家子和乐,而不是亲眼见到骨肉相残。
太子李镇无论能力还是威望,都能完全胜过他那些只会斗鸡遛狗的兄弟。
在永徽帝看来,大唐真正的皇家传承,也只有李镇继承了一半。
最起码,他上能骑马,下能理政。
虽说与大唐前三代帝王不可比较,但也算是矮个子里的高个。
至于其余诸子。
永徽帝从来都是将他们当做皇子,而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培养为储君。
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
如果有一天,大唐皇帝不会骑马,只会幽居深宫作为傀儡,大唐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模样。
武照没有想这么多。
不过她与永徽帝至少在一个方面达成了共识。
这天下,必须是李镇一系的皇嗣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