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伊始,安西都护以高芝为将,据守疏勒镇迎战大食联军。
联军为首六月余,最终罢兵退至休循州。
安西四镇,由于朝廷不及人力物力的补给与投入,军心与人心并未遭受影响。
反之,将士们由于长年困守,心中反而背着一股难言的郁气。
高芝与封清以为军心可用,遂兵合一处,突袭了正在补充供给的大食联军。
一战之下,斩首两万,俘虏一万余。
诸胡之中有数个小国因一战亡国,最终退出了大食联军。
余下的大食军队,裹挟着波斯各国再度集结,誓要与大唐一决雌雄。
于阗镇
这是唐军与吐蕃的战场。
一位精神矍铄,四肢强健的披甲将军策马于前。
他是安西副都护,哥舒翰。
哥舒翰帐下的大军正准备迎击来自吐蕃的大军。
高达夫与郭汾阳由于作战骁勇,被哥舒翰从安东都户的手中讨要了过来,各自在军中担任近职。
戎马二十载,高达夫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先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骑在一匹枣红的骏马上,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锁甲,手中的长枪寒芒倒竖,仿佛是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绝世武将。
整个人光是立于原地,就有一种慑人的魄力。
哥舒翰对高达夫很是赏识。
一方面,是因为哥舒部祖上与昔日的渤海郡王高坎有过一段渊源,他们也是少有的没有落井下石之人、
另一方面,高达夫本身的骁勇也让哥舒翰十分看重。
据说他曾在与契丹和奚人的作战中,于千人之中袭杀契丹的部族首领,创下了赫赫威名。
哥舒翰看着心腹爱将,难得笑道:“达夫,等到吐蕃人来了,你可要好好让他们尝尝,咱们大唐神枪的锋锐。”
高达夫受宠若惊,谦逊道:“大帅谬赞了,达夫不过只学到了皮毛,又如何配得上‘神枪’之称。”
哥舒翰闻言摇头:“你也别想瞒我。据说令祖与东来神僧相交甚密,还得到过对方的恩情。可今日这吐蕃赞普却是践踏了东来神僧的道统,你作为后来者,是万万不可推辞的!”
高达夫神情郑重,拱手抱拳:“末将明白。若到战时,定会为东来神僧讨回公道。”
“这样才对。”哥舒翰满意地笑道。
这时,一旁的郭汾阳拍马上前,他看向哥舒翰,故作不满道。
“大帅,其实我老郭也不差的。我是剑圣的弟子,而且军中常把我和高兄并列,您或多或少也要夸我几句!”
闻言,哥舒翰瞟了他一眼,眼底似有几分戏谑。
“裴旻的剑道高超是不假,但剑道不等于是杀人术,你自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说着哥舒翰又冷哼一声:“你的带兵能力,本帅可以承认。但若要说起武力,高达夫一个可以打你十个!”
郭汾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面露几分赧然:“算了,大帅既然不看好郭某的武力,那郭某以后还是专心练兵吧。”
“本就该这样!”哥舒翰一脸理所当然。
……
谈笑之间,于阗镇的唐军同样是节节取胜。
消息传至长安,一时间人心沸腾。
有好事者效仿当年的“天下三绝”,又引出了所谓的“兵家三将”。
这其中:哥舒翰,封清,高芝三人的呼声最高。
开元帝本着鼓舞军心的打算,更是下旨亲自御赐了“兵家大将”的金牌,有免死之效,送至前线给三位大将。
以“兵家三将”为起始,大唐民间开始掀起了一阵有关武将的讨论。
其中包括老将王忠嗣,夫蒙灵察。
这些曾经替大唐戍守过一方的将领,至死仍然无法被绝大多数人熟知。
随着藩将的逐渐涌现,大唐朝中对任用藩将的态度产生微妙变化,最起码不会再以蛮夷之资取以蔑称。
……
开元三十六年,七月。
老将王忠嗣病逝。
朝廷筹备了许久,再度颁布了一道命令。
“即日起,设文阁与武楼,将有功大唐社稷的文武臣子迁入文阁与武楼,留下人像与牌位,供后世的大唐子民与天子祭奉。”
一时间,许多前朝的武将被选入其中,民间同样掀起了一阵热潮。
由于常年对外用兵,近来大唐的赋税有所调高,不过仍然尚在百姓的承担之中。
开元帝每岁会派出官员,前往各道州巡查,考核吏治的清明与否,以确保朝廷的政令可以顺利的实施。
这一年,杜子美夫妇被派到华州。
正逢华州大旱,一家人下了马车,行走于田垄之间。
所过之处,田无遗粟,嗷嚎遍野。
幸有朝廷的赈灾粮食补助及时,才让百姓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没有让人间悲剧再度上演。
杜子美手牵着幼子,这是他与公孙灵的第三个孩子,唤作“牛儿”。
这也算是老杜家的惯例了。
其长子杜书文,小名“熊儿”,次子杜书武,小名“骥儿”。
长女杜金娘,小名“凤儿”。
此行过来,杜子美夫妇也知将牛儿带上了。
公孙灵袖下藏着佩剑,整个人由于常年习武,身段苗条,年过四旬仍如妙龄一般。
她早年习剑舞时,也曾到过华州,见到的却不是今日这般惨状。
一念至此,公孙灵将脑袋靠在杜子美肩上,满脸感慨:“夫君,你说这天下大灾,果真是不管盛世和乱世,该来的总是逃不过的。”
“是啊”,杜子美分出一手将她搂着,生怕人摔倒,这才附和道:“毕竟天时无常,而且朝廷正与外夷交战,值此时日,仍然可以保证赈灾的粮食,陛下已经尽力了。”
“妾身当然知道,”公孙灵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妾身只是觉得,若是没看见也罢,可既然看到百姓受苦,而我们夫妻近年也攒下了一些家资,不如取出来庇佑旁人。”
“夫君不是说过,‘若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咱们力量有限,不妨先大庇这华州的百姓。”
闻言,杜子美的脸上先是震惊,转而大喜了起来。
“为夫正想与夫人商量这事,没想到你我竟然想到了一处去。好啊!就按照夫人说的。”
这时他手边的小儿子也开口,声音清越:“听娘的,牛儿也不想有人饿死。”
不知为何,杜子美从幼子口中听到“饿死”二字时,心底突然觉得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