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的漫谈,引得众人心结尽了。
卯时日出,军众纷纷上马。
华阴驻地距少梁城不过百里,商博亲率中军合围于城下。
右军多重甲,商博便派他们往外延伸包围线。
少梁城墙高逾七米,因地处秦魏边界,魏帝在此地布置了三十万魏兵。
角楼负责侦查的魏军,早早便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黑影,俱是铁甲。
不用问也知,当今各国可配得如此数目铁甲者,唯有秦国。
秦国来犯。
角楼魏军赶紧敲响了城上的铜钟。
铜钟响彻,厚重悠长之声瞬间顺着城楼往外扩散。
足足一二十里的范围俱是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了钟声。
城头的魏卒迅速握紧了手里的长戈。
守城将调集了弓箭手,驻扎城墙全角,手中的十二石重弓已经上好了箭矢。
副将在他的命令下,匆匆骑马去往镇守府,向守将公孙云汇报敌情。
镇守府
公孙云今年四十有六,已近天命。
老头儿却不管这些,作息比年轻人还要规矩,寅时就早早起来练剑。
练完剑便趁着热汗,喝上一壶温酒,大口吃肉,饭量比年轻武将们还大。
公输家世代受魏帝器重,到了公输云这一代虽有没落,仍得了少梁城守将一职。
麾下节制三十万魏军,其中有一万公输军,乃是公输云自掏腰包,结合祖传兵法效仿“魏武卒”操练的。
副将赶来的时候,公输云正好吃完了手中羊腿。
肉是蒸熟的,并未佐以香料,所以满屋都飘散着一股羊肉的腥臊。
副将吸了吸鼻子,唾间津液横流,只闻着肉味便满足了。
想到今日目的,连忙见礼。
“禀大帅,秦人来矣,近在城下。”
“竟这般迅速,来人,备马披甲,本帅亲自往城上一遭。”
“是。”亲卫领了命,快速去牵马。
公输云跟副将朝着屋外走去。
“秦人兵甲几何,统帅为谁,可清晰了?”
“不下十万,至于统帅者,似乎是秦将商博。”
公输云有些惊讶。
他问统帅,本来不过是随口所问,并不指望副将给出答案。
毕竟两军交战在即,统帅人选一般是保密的。
诸将各有所长,若是隐瞒得当,还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公输云在少梁已经镇守了十一年,自然藏不住。
可商博是个久经沙场的宿将,不该犯这个错误才对。
公输云的面上凝重了些。
正好亲卫将他的马前来了,公输云纵身一跃,直接拍着马冲出了府邸。
一身精湛的马术,就是正值盛年的武将,见了也得自愧不如。
副将和骑着马,跟在后面。
城里的百姓听说要打仗了,纷纷紧闭大门,偌大的少梁城瞬间冷清了下来。
在爬城楼的时候,公输云心底已经想起了对策。
商博最擅围歼,讲求围而不攻,徐徐图之。
待城内粮绝,便起刀俎砍鱼肉。
终于,公输云登上了城楼。
守城将连忙上来,就要行礼。
公输云没有搭理他,径直看向了城外的秦军。
秦军距离城墙超过三百步,即便是最上等的神箭手,射程也无法到达。
黑压压的秦军士卒,依稀可以见到几根蓝色的旗帜。
当世几个兵家氏族中,偏蓝的也只有秦国的商家,倒也难怪副将会认为是商博了。
亲自确认这一点后,公输云反而放心了一些,不怕强大,只怕未知。
公输家和商家的长辈也曾对峙过,几代人互有胜负,各为其主,倒也称得上是世仇了,自然没有寒暄的意思 。
“加派弓箭手,准备火弩。若是秦贼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余下人等,随本将去北门”
正南门有长城天险,素来易守难攻,加之重兵屯集,一时之间强攻无法破城。
北门地势地平,城墙也不及南门坚实。
虽说有繁庞城作为依托,公输云还是不放心。
若是北门破了,偌大的西境防线便会出现一个豁口。
秦军虎狼趁势而入,届时,整个公输家都会沦为大魏的罪人。
……
与此同时,城外。
商博下令全军就地安扎。
中军和右军各五万警戒,其余人等待命。
虽说打定了主意强攻,眼下却不是最佳时机。
魏军气势正盛,此刻交战,秦军死伤必多。
秋夏之交,正是粮草入库之时。
少梁的土质不适耕种,粮食便要从河东郡运来。
秦军探子传来密报,今岁魏君新替,朝局动荡,上半年的粮草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商博料定了城中储备粮食有限,待居民动乱,人心不定之际,就是进攻之时。
左右不过是多花一月,大秦准备尚足,若是能因此减少伤亡,更是可喜。
商家也是老秦世家,自然倍惜秦力。
李常笑所在的左军共计十万。
包括榆林军在内的四支骑兵,负责清理沿线的魏军探子。
既要防止河东各城运来粮草,也要阻止少梁城的魏军向外传递消息。
其余八万左军在秦将王猛的带领下,气势汹汹攻向了繁庞城。
接到命令后,李常笑率领着麾下的三千骑兵 ,迅速占据了巍山一带。
巍山地势并不高甚至有些平坦,相比其余几座之崎岖,对骑兵兵种算是友好了。
李常笑知道,这是商博对他的照顾。
由于对兵事并不熟悉,李常笑并不打算逞能,只需尽好本职即可,并没有让手下冒险的意思。
以营为单位,开始扫荡巍山的各个角落。
榆林军中老卒居多,对这种山地战颇有经验。
不少隐匿暗中的魏军探子被当场杀死。
还有些“偶然”路过的魏国百姓,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李常笑并没有什么负罪感,既然卷入了战争,就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即便有,那也仅限于对自己人。
“刺啦”
李常笑再次丢出了往生戟,正好刺穿了一个潜伏在草皮中的魏卒。
凭着内力带来的敏锐感官,李常笑在侦查上表现甚佳。
他走上前,拔出了刺在魏卒尸体上的往生戟,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往生戟上依旧有血液往下滴。
落在手背上,带着一股温热和粘稠。
身后的几个小卒刨了个洞,把魏卒的尸体埋进去了。
也不是出于高尚。
只是担心炎热天气,令尸体久陈导致疫病。
毕竟巍山他们还要待很久,是该讲点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