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驰援郢的楚军出发了。
寿春兵营调了八万老卒,又招募了两万新卒。
随行的楚贵族嫡子超过了五十人,各自带上了护卫。
楚太子芈堰与三位世子一起,乘车驾行于军伍的末尾。
三大王族各出五千护卫,加上太子府自有的三千,共计一万八。
若是算上零星的家卫,十万大军之外,还多了两万部曲。
携银一百七十万两,粮食十一万石。
楚朝廷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郢
经营封地第四个年头,熊氏通过抢占郢地原封君的地盘,封地中的披甲士卒已有三万。
靠着祖父熊璨的威望及自身的治军成效,又有数家武将后裔归附,可用之军超过十万。
郢中总兵力不过二十万,熊黎可以调度一半,自然是极具分量。
强秦来犯,郢方圆百里的城池已然失守。
听闻秦军集结。
意图已昭然若揭。
除去熊璨,麾下兵将最多的武将后裔名叫卫斯。
卫斯先人是魏人,后逃魏入楚,五代之间出了三位司马,一位柱国。
门庭最后没落,卫斯这才请命到郢,意图东山再起。
他麾下的卫家军足有五万。
熊黎和卫斯的处境相似,俱是为了重振家族名声,彼此之间俨然相惜。
又闻秦军主帅是王言之,熊黎眼中闪过杀机。
当年秦楚一战,熊璨便是于王言之手中战败,身死当场。
于公,效君王社稷;于私,报祖父之仇。
城内二十万披甲之士,粮草充足。
虽秦军者众,亦不惧也。
寿春的驿使传来奏报,楚太子亲率十万大军驰援,百万赏银,十万粮食。
熊黎和卫斯嘱咐手下人将奏报抄录,张贴城内各处。
又从坊间寻了几个说书的老丈,吩咐他们传播楚太子亲临的消息。
楚国笃信神灵,在百姓眼中,楚皇室是神灵的子嗣,也就是真正的神。
天神太一为父,湘水神女为母。
楚太子身为楚王嫡长子,那就是真正的神子。
神子亲临,无疑是一个极为振奋的消息。
原本因为秦军围城而惶惶的人心,一下子就稳定了下来。
郢都百姓自发参与到守卫城池的行动中。
壮丁帮着加固城池,妇人烹调餐食送至军中,就连小儿也各自传唱赞扬楚卒的歌谣……
偌大的郢,似乎重现了当初身为楚都时的盛况。
一日后。
秦军在距离郢都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三十五万秦军,最先抵达的是二十万先锋。
秦国连下了楚国边境重镇,俨然已经深入楚境腹地。
楚地多丘陵,林间阴湿,多有瘴气。
秦军初到,难以适应这等环境,不少士卒得了疫病。
虽然事先准备了药品,配了医师,短短三日内先后病死了一百余人。
病榻上吊着命的秦卒过千。
为了振作军心,身为主帅的王言之亲临前线。
远远便看见了城头矗立的楚军士卒。
威容严整,目光决然。
近处的丛林时不时有动静,治军三十载的王言之自然清楚,那是楚军的斥候。
碍于地势,山头的秦军无法抓捕。
加之不熟悉环境,排查沿线的难度大大加剧。
此消彼长下,秦军处于天然的劣势。
王言之望着副将,还有身后的一众秦卒,长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还是操之过急了。”
若是再过数十年,等下一代秦人适应楚地的瘴气,摸索出新的战法,情况会好很多。
届时,楚国再无法抵御大秦的兵锋。
破城灭国,指日可待。
可是一想起天命帝,王言之还是叹了口气。
陛下年事已高,时日无多,是真的着急了。
在合眼之前,想要看到楚皇被虏获,楚地并入秦地。
“也罢,猛儿成事,本侯亦无后虑。”
想到自己的儿子王猛,平日里冷面的王言之笑了。
再没有什么比得上子嗣出息更令人骄傲的。
“若是本侯有恙,王家也不至没落,我王言之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心中念头通达,王言之“唰”地站了起来。
身旁的秦将纷纷整肃。
王言之迅速吩咐部下行动。
第一步便是清理外围的城障。
眼下瘴气肆虐,郢中楚人激奋,不宜久战。
郢都的势力被清洗,秦国内应还未辐及,剩下的只有强攻一途。
如此一来,需等待后续的兵员和辎重送达。
半日后。
余下的十五万秦卒也到了。
当天夜里,王言之组织了第一轮攻城。
远处的战车弩,投石车抛射城头。
近处的秦卒持云梯,架设井阑。
一时间,城头纷纷扬扬落下了不少楚卒的尸体。
新建的城墙也在飞来巨石前破碎了大半。
这时,卫斯率领的楚卒赶到城头,迅速填补了人手的不足。
滚木与沸水泼向云梯。
不少秦卒直接从城头摔了下去,又在战乱中被踩踏而死。
攻城的巨木也被飞来的火矢焚毁。
一时间,攻城战陷入了僵持,秦军的伤亡迅速加剧。
王言之的脸色不太好。
第一轮未能攻下,楚军有了防备,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加之士气的损耗,以他的经验来看,此战不可为。
楚军占尽了地利和人心,三者已有其二,
仅仅半日,秦军阵亡超过了七千。
若是加上重伤的,人数过万。
照这个速度,只需月余,他带来的三十五万秦军都将死个干净。
当天夜里,又派了三万大军轮流换值。
郢都的楚军很狡猾,半夜派遣暗处的楚军斥候制造骚乱。
事后,又趁着夜色快速遁隐,秦卒想要抓捕也无可奈何。
第二日,秦军再次攻城。
这次只持续了三个多时辰便结束了。
攻城损了四千兵卒。
城头的楚军有经验了,秦军的损失更重,王言之下令全军后撤。
撤军的时候,城里突然杀出来了一队楚卒。
为首的一个红袍小将,手执一杆霸王长枪,正是熊黎。
秦军士气已散,再加上基层的裨将被杀,整个军伍瞬间失控,军令无法传达。
黑甲洪流响起了惨叫声。
弯刀刺入腹中,白刃瞬间被染红。
王言之眼中闪过一丝灰败。
他不是输了楚卒,也不是那红袍小将。
而是败给老天。
地利与人和已失,眼下连仅剩的天时都没眷顾他。
空气干旱,城头的楚军士卒透射火矢,林木易燃,烈火熊熊。
这时,城头涌出了更多的楚军士卒。
旗帜更为鲜艳,兵甲更为精良。
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