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赵卒投降,马服君身死。
上谷郡重新回到了燕国手中。
反观赵国,代郡、巨鹿郡、恒山郡都有国土沦陷。
战事尚且如此,宫廷内的形势也不太乐观。
赵帝的病情犹有愈演愈烈的势头,甚至已经到达了失语的状态。
一应国政彻底落入了郭关的手中。
太子赵局甚至下令宫人将前线消息隐瞒。
他担心赵帝听闻噩耗立即驾崩。
如此一来,必会在秦燕面前落了怯。
可战事必须停了。
赵国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继续进行下去,亡国只在朝夕之间。
他赵局可不愿当这亡国之君。
因此,赵局将郭关请来,向他道明了自己的想法。
郭关思索了片刻,最后给出了方案。
遣谍者向燕廷重臣和宗室行贿。
同时亲笔写一封国书,送至燕帝处,阐明利害。
燕帝亲政不久,正是雄心勃勃之时,必不甘于人下。
以唇亡齿寒之理诱之,燕帝自危,则联军自散。
太子赵局点了点头,接受了国相的意见。
转而,他又想到了秦人。
燕人撤军了,那秦国又该如何?
郭关神色一肃,他打量了四周,确认无人后。
缓缓走向太子身旁,低声说了三个字。
“巨鹿郡。”
闻言,太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巨鹿郡与邯郸郡相接,若割让巨鹿郡,邯郸自此再无屏障。
郭关将太子的变化看在眼里。
赵帝和赵太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
别看这时不忿又不甘,却都是将身家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天子死社稷?
不存在的!
眼下一朝一夕的安寝才是最实在的。
此事过后,对他还会更加倚重。
因为秦人不会坐视燕国壮大,那代郡的领土,必然是要归还的。
赵太子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郭关极力相争,是收复故土的大才。
一日后。
两封国书自邯郸送出。
一封送往蓟都,一封送往咸阳。
五日后。
永安帝和燕帝的使者到达邯郸。
前线的军队也接到命令,收束兵戈。
永安八年,秋。
三国最终达成了一致。
秦燕联军退出代郡。
巨鹿郡以漳水为界,漳水以北九城割与秦人,漳水以南四城仍然归于赵人。
曲逆、曲阳等四城归于燕人。
一切落定,王猛率领麾下的秦卒回拨。
最后在武遂与赵肃所部汇合。
齐郡的秦卒留十万进驻巨鹿郡,其余者班师。
大军踏上了归途。
李常笑骑在黑马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场仗打了一年。
永安七年秋出来,现在都已是永安八年秋了。
李常笑摸着许久未打理的胡须,暗道燕人这易容术的神奇。
竟连这些细节都照顾到了。
相比数年前,他的模样变了不少。
白皙的皮肤逐渐偏于麦色。
锐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
整个人就像壶老酒,多了几分独特的甘醇与回味。
若叫旁人来,也看不出异样。
他正观望着,身后突然有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便有铁鹰锐士喊道。
“督主,家书!”
李常笑转头,面上颇有几分疑惑。
都到了班师的时候,怎么还会有家书。
他心头一紧。
莫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待拆信翻读后,李常笑直接愣住。
他两手一滑,书信竟直接落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李常笑还是没有缓过神。
外祖昨夜辞世。
“怎么会啊!”
李常笑顾自嘀咕,转身跳下了马。
他神情恍惚,弯腰将那封家书重新拾起。
兴许是看错了。
外祖平日最是康健,便是百岁杉都不如他长青。
怎么会呢!
定是打仗劳神,亦疲乏了双眼。
对,揉一揉或许就好了。
做完这些,李常笑重新摊开书信。
内容一如先前。
这一次,他再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身后的铁鹰锐士见督主这样,面露疑惑。
李常笑深吸了一口气。
又运起了内力,强行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跳上马,低声道。
“继续前进。”
“喏。”
一众铁鹰锐士不明所以,却还是从了令。
而后,李常笑轻拍了脚下的马,飞奔至军伍前,秦军主将王猛赫然在此。
还不待王猛询问,他先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黑玉。
是属于黑冰督主的应龙玉。
李常笑将应龙玉递到王猛手中,神色郑重道。
“家逢白事,劳栎阳伯替本王回禀陛下。”
王猛愣了一瞬,转而点了点头,接过了应龙玉。
见此,李常笑当即转身。
他拍着脚下的黑马,迅速奔向了远处。
身后的秦卒认得这是那位战力无双的靖王。
他这般着急,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
此地距离青州还有千余里。
若是按照大军正常的速度,还需五日才能到。
李常笑却不能等这么久了。
身下的黑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急切,更是使足了劲飞奔。
一道黑影穿行林间。
所过处掀起阵阵尘埃,满天飞沙狂卷,很快又远在身后。
一日后,抵达青州。
还未到城门,李常笑已将腰牌抛出。
看清了上面的“靖王”二字
守城的士卒连忙放行。
李常笑直接越过了他们,径直朝着徐府赶去。
才到街角,便能看到府前的白布。
行至府前。
李常笑跳下马,转而又在黑马的头上拍了拍,沙哑道。
“谢了。”
黑马极通人性,昂起脑袋拱了拱,似是催促李常笑快去。
李常笑也不再犹豫,直接走进府中。
才入府,便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的舅舅徐如启正好走出。
见李常笑的模样,他还愣了一下。
两眼红肿下垂,还有血丝密布其中,很是狼狈。
……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
外祖还未入棺,依旧停在堂中,身上裹着一层白布。
脚前点了盏灯,唤作“点脚灯”。
据说阴曹地府黑暗无光,点一盏脚灯好照路。
李常笑简单梳洗后才进去。
卸去了百炼甲,换了身白衫。
怕杀气冲撞了外祖。
他屏退左右,而后跪下。
灵堂只有他一人,便是心跳声都能听清。
李常笑知道,他的心里很不平静。
此去经年,再见两隔阴阳。
瑟瑟秋风拂动发丝,只余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