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六年,八月
关中王与整装齐备的朝廷大军出征,直接由关中向汉中进发。
汉中地势险要,占足地利之便,可供运兵的路线有四条,分别是子午谷道、谠骆谷道、褒斜谷道、陈仓故道。
三条谷道的路途艰险,行军速度缓慢。
唯独陈仓故道相反,沿路通畅,可是尽头有阳平关横亘。
王进考虑到长安出兵大张旗鼓,汉中的张逋一族早有防备,于是亲领六万兵马走陈仓,假意直攻阳平关,麻痹张逋的大军聚拢。
另有三万兵马走谠骆谷道,这是朝廷粮草跟紧所能容纳的最大兵力。
最后是两千精锐绕过最艰险的褒斜谷道,
……
朝廷出兵的次日,益州王府麾下的兵马集结。
益州王年事已高,因此一应战事由世子刘德总揽,他对汉中之地图谋许久,清楚攻破汉中的必经处。
其一是定军山,其二是阳平关。
刘德几是不假思索,料定长安而来的兵马会兵临阳平关。
于是他派出将领,沿着汉水北上,向北与朝廷兵合一处,向南夺取定军山。
张逋不过是仗着地势的险要,才能长久退拒来敌。
可朝廷和蜀郡兵马齐出,兵力高出汉中数倍不止,大战的结局早可料定。
……
白水关
刘德的车辇停下。
在他示意大军退开百米以后,原先停于车辇周围的六名轿夫起身,一字排开站在刘德对面。
刘德看向这六人的目光中颇有敬畏。
他微微躬身,“大巫,再有两日即可抵达阳平。”
话音刚落,其中一位轿夫缓步上前,口中发出生涩的语言。
“何—时—出—手。”
这干涩的说话习惯,赫然是刘德不久前见才过的巫宗强者,太巫。
此番伏杀关中王,负责掠阵的是太巫。
刘德不敢怠慢,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待关中王破了阳平关,与张逋大军死战,我蜀郡兵马合围,一举克之。战后以庆功名义,约见关中王,届时有劳诸大巫出马。”
闻言,太巫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知道刘德这小子有借刀杀人的想法,借用朝廷兵马袭杀张逋,同时消耗了双方的力量,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巫宗碍于祖上的因果没有出手对付张逋的立场,却也不会故意偏帮。
倘若张逋不幸身死,只怪自己实力不济,怪不得旁人。
从头到尾,在场的其余五个大巫未置一言。
可刘德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这五个大巫的身份也不一般,是云梦巫宗“十巫”中的五名。
这也从侧面看出,太巫口中的“九黎血阵”如何了得,竟然需要五个大巫一同出手。
刘德惊讶之余,也算是吃了一剂定心丸。
……
三日后,阳平关
刘德的大军赶到时,关中王麾下的大军已经发起强攻。
头顶上空。
两尊伟岸的身影对立。
关中王脚踏飞剑,身穿王袍,雍容华贵的气度油然而生,百道磅礴的剑影凝聚上空,不停斩断飞来的雷芒。
刘德认得那雷芒的根脚,是张逋一族祖上的“五雷正法”。
术业有专攻,汉中的张氏数代以来专精雷法,降下的雷霆威能远非张谯那种半路出家的可以相提并论。
每一道雷霆落下,都伴随着乌云聚顶的异象,仿佛下一刻就会倾轧而下,将方圆以内的生机尽数泯灭。
阳关城头,有道人影踏空。
一身文官衣袍,左手泼洒稻米,一阵黄风从手中飞旋而出,顷刻间威压全场。
刘德勒令大军绕侧翼,经后方侵扰而不攻,力图最大限度保全自身实力。
他和云梦巫宗的高手登临山头,观摩这一场旷世大战。
事实上,这是刘德想让太巫以及其余五名权衡关中王的实力,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
亲眼见证一道道强横剑气撕裂虚空,仿佛灭世一般,随手交战的余波就将大片林木化为焦土,饶是沉默寡言的太巫,都陷入沉默之中。
浑浊的双眼中闪过错愕,不过很快被一抹狠厉和疯狂替代。
他沉声开口,蹦出四个大字,“升—灵—大—阵。”
话落,沉默的五名大巫终是没有忍住,左顾右盼,似乎是在交流观点。
刘德看出事情好像有变,担忧问道,“太巫,这——”
一名静静站着的大巫转头扫视他一眼,没好气解释,“升灵大阵一出,恐怕我等当场寂灭,巫宗也得搭上百年底蕴。”
紧接着,大巫似乎认命了,叹了口气,“关中王一死,吾等恐怕是回不去了。”
“他日你这真龙若有成,莫要辜负巫宗今日恩情,否则我等定叫你不得安生。”
说罢,不再开口,重归木讷的状态。
刘德神色一肃,抱拳,“必不敢忘。”
……
又过了半日。
底下的士卒来报,东面有朝廷兵马靠近,目标赫然是阳关城。
刘德心下了然,知道是褒斜谷道的兵马到了。
两路齐出,这阳平关是守不住了。
他当即下令,大军沿着西面强攻阳平关,同时把漾家河的那一支兵马调来,先夺下定军山。
城头上空
张逋和王进斗法完毕,两军好不容易能得空歇息一下。
这时两道城门的守军同时来报。
有敌军来犯。
张逋神情一肃,询问过来犯者的身份,顿时觉得头大不已。
他回头望向陈仓故道,发现城外大军又有重新集结的势头,立即做下决定。
张逋即刻将大祭酒喊来,不待对方称呼“师君”,张逋率先下令。
“一会儿本君奋死杀戮,替你等摆脱重围,届时速往南郑。”
“吾之三子有道法天根,可继承张氏衣钵。你能需拼命护其周全,不得令我教断绝。”
大祭酒没有犹豫,当场应下。
……
半个时辰后。
西城门。
一道冲天的雷光骤然大盛,伴随着汹涌的雷海轰然降下,所到之处,死伤大片,惨象不止。
大祭酒和其余五斗米教的高手趁势出走。
他们离开莫约十里,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传来。
大祭酒不敢回头,美眸中满是悲戚,旋即取而代之愤恨。
她深吸一口气,加速离去。
她知道从今以后,张氏统治汉中的时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