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温度陡然降低。眼见赛诺就要开始为眼前的这两人进行生命倒数。梧桐蹲下身子与其平视，支着下巴嘴角带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和善：“这样吧，由我来问，可以吗？”
赛诺点头：“可以。”
“两位先生，贤者们想创造神，我说得对吗。”
赛诺：“——！”
艾尔海森：“......”
语气是再平常不过的陈述句。却宛若平地一声雷。除了空以外，另外几人都明显呼吸一滞。
迪希雅心里不自觉道了声粗鄙之语，这可比什么赤王复活要荒诞得多：“刚才那句应该不是疑问句，是认真的吧？”
近距离看着那双虽笑着但却丝毫没有温度的金色眼瞳，莫尔吉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
空往前一步：“这不重要，你只需要解释。”
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的朱达尔泄气，老老实实交代：“...是的，如，如这位小姐所说。教令院正在执行一个伟大的，可能改变世界的计划。他们想要创造属于自己，属于须弥的新神明...”
虽然表面上还很兴盛，但在大慈树王离世后，须弥学术方面几乎没有再出现质的突破...再加上近来世界树枯萎得越来越严重，贤者们几乎试遍了所有办法，但都没用。他们常说，如果大慈树王还在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愚人众的成员，他们管他叫“博士”...对方带来了一颗神之心，说是想借用院内的研究环境。“博士”以前是被须弥教令院驱逐出去的人，贤者们原本很看不起他...可当对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所有人表情都变了。
“你们想造神吗？”梧桐接上朱达尔的话，用十分漫不经心的语调模仿博士的话：“他是这么问的，对吗？”
光从上方投下，将一双眼睛表现得仿佛有俯视众生的神性。平静地，微笑看着似乎可以包容一切但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
“对吗？”这个人又问了一次。
朱达尔动了动嘴发现喉咙里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几秒后，才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字：“对...”
这就是学术尽头的痴愚和狂妄。
而关于具体的内容，教令院首先花费了很多，以一个精妙的仿生人人偶为基础建造了神明的躯体。又利用花神诞祭的轮回收割梦境，最大化虚空的输出功率。在“博士”的帮助下，最高输出态的虚空成功地导出了神之心所蕴含的力量，使之成为“神明的核心”。随后，有人提出，要令新神拥有神明的智慧。为了这一点，需要大量的神明罐装知识。
所有的都连上了。
至于怎么确认那些东西是属于神明的知识。答案却是凭借推断。毕竟教令院自己研究了数百年也没弄清楚是什么让学者发疯。没人能解读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所以，教令院便认为，如果地上没有任何人能读懂，那就是神明才能解读的知识了，也就是说...那些就是智慧之神全知全能的来源。
空很难评价：“但是那样一来，贤者创造出的不会是大慈树王，而是散兵啊。”
艾尔海森一针见血：“教令院并不在乎神明是谁，他们仅仅是渴望神明用以掌控智慧的权能。”
全知全能四个字，对教令院来说就像是燃烧血液的诅咒。有些生物具有趋光性，一生都向往光源。对贤者来说，唯有象征智慧顶点的神明存在，他们才能看到希望。这也是一种趋光性。智慧之神若不存在，对许多学者而言，意味着让他们终生在黑暗中摸索。
赛诺眉头紧皱：“那小吉祥草王，对你们而言又是什么？她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神明吗？既然已经拥有一个新神吗，为什么还要创造别的神？”
“教令院...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神来对待。最初，教令院寻得了新生的智慧之神——小吉祥草王。贤者们期盼着她能如大慈树王一般智慧，可事实上...”莫尔吉神色小心翼翼，实话实说的同时还得字斟句酌：“事实上，那时她的智能与普通孩童相仿。这件事让贤者们从未如此清醒，他们意识到，大慈树王死了。何况...小吉祥草王的神之心正被用来维系虚空运转，而她自己既没有神明的力量，也没有超群的的智慧...”
所以，渐渐地，人们便记不起她了。
这句话虽然没被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
赛诺扶了下胡狼帽子：“这就是贤者的选择...是吗？”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从未正视小吉祥草王...没想到，身为神明会遭遇如此残酷的事。
将事情前因后果全部了解完后，所有人的情绪都不怎么美妙。也是。毕竟谁能想到为众人付出许多，奉献所有的小吉祥草王对教令院而言不过是丢弃在净善宫的弃子。而被她守护的人从未想过世上还有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般的神明。
不知是因为大体环境氛围使然还是解暑药过于苦涩的原因，心情很不爽的梧桐突然一把掐上莫尔吉的脖子，没使劲，但也使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迪希雅和空还有赛诺正在清点和检查守村人的数量与状态。听到动静，转头。
白皙的指尖压着莫尔吉的颈动脉处，比起朱达尔的一动不动，莫尔吉紧绷的躯体止不住颤抖，遭到压迫的喉咙不自觉吞咽口水，面色发白嘴唇干裂，感觉再来些刺激对方就能就地昏迷。
梧桐嘴角勾起个浮于表面的笑，对方血液鼓动的感觉在手中格外鲜明。没过多停留，很快就松开了：“别紧张，我只是检查下你有没有中暑。”
她倒是很想让这两个学者体验一下当初阿赫玛尔之眼老大的痛苦。可惜，还是怕一个噩梦的功夫就把人不小心弄死，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待会儿回阿如村说不定其他人还要再问些其他的东西。
梧桐拍拍两人的肩膀：“很幸运哦。”
仿佛真的就是如此好心，语气友好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不妥。
可在两人耳中，“幸运”这一词的含义从未如此模棱两可过。朱达尔和莫尔吉没有回应，前者扯了个极为生硬的笑，而后者则是捂着脖子放轻呼吸，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将对面人惹怒然后下一秒脖子就被拧断。莫尔吉看得出，在那一瞬间对方是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但只是碍于后续会很麻烦所以不了了之。
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他们回阿如村的路上时听到对方当着自己和朱达尔的面与金发旅行者讨论机关零件拆分和人体解剖学的共通性时，达到顶峰。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幸运是真的。
两名学者回来后就被严加看管起来，并未受皮肉之苦。与此同时送回阿如村的守村人也都已经返回各自家中并由专人照看。
聚在村长家半晌，派蒙受不了，决定和坎蒂丝一起去外面拿零食。现在气氛实在太烂了，导致她有点儿梦回刚到阿如村时那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得靠可靠的成年大姐姐。
迪希雅晃晃手里的杯子，率先开口调整气氛：“咳咳！我说...大家没有什么想聊的吗？”
赛诺看向桌子对面的空和梧桐：“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迪希雅：“......”
又是工作，行吧。
空指尖敲了两下桌子：“我想先把我知道的事分享给你们。”
“果然还有所保留啊。”不然也无法在梧桐说出教令院想要造神时，表情那么淡定了。艾尔海森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书合上。
空有歉意，但不多：“嗯。抱歉，之前还有不确定的事...”
趁着酝酿话语的空隙，坎蒂丝和派蒙找来了零食和茶水。迪希雅神情很放松，似乎并未被沉重的话题影响太多。赛诺面色凝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直以来支持他的信念，以及对于正确的追逐...似乎都有了答案。而艾尔海森也表现出了倾听的意愿。
随后，一切故事被娓娓道来。
关于此前在须弥的见闻，所亲历的感受，掌握的秘密...都被详尽的摆到了明面。空主要负责连贯串讲，而梧桐则是时不时补充细节。但是就算是他们自己亲身经历的事，被这么一点点说出来，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总而言之，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比先前的恐怕还要多。不过不可否认，现在的确是个好时机。
击垮贤者，拯救神明...
是时候制定计划，进行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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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制定计划的过程里不是很和谐，期间有不少争论，但最终还是成功达成一致。而梧桐在这起到的作用，就是掌控方向盘确定大方向，同时随时随刻注意着这群人别出岔子一路飙出主线剧情。
另外。
禁忌知识会使人疯狂，但此事在须弥并未公开，就连任职于教令院的赛诺和艾尔海森也是第一次知道相关内容。艾尔海森猜测现在那些陷入疯狂的学者和佣兵或许都是受到了禁忌知识的影响。
虽然这跟教令院的猜测有出入。毕竟教令院一直认为疯狂症状是伴随神明知识而生的副作用。但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其本身也并不了解禁忌知识的概念，所以一直以来都猜错了方向。再结合当下的种种现象，比如死域，魔鳞病，沙尘暴...
无一不与千年前那场沙漠中的禁忌知识污染相像。
世界树生病了，而病因...说不定就是禁忌知识的污染。
唯有保证自身安全，才能让计划执行成功。会议小组约定好在下一次藏识日行动。拉赫曼那边也开始着手准备。
临近晚上，空和梧桐陪同艾尔海森一起去镀金旅团据点验收一些工作成果——罐装知识。之前作战会议上提到过，所以这里面装着一条艾尔海森曾经拟定过的法令。教令院手里也有一份。按照计划空需要往罐子里录入一些东西。
一份相信他们能救出小吉祥草王的心以及一些话。
目的说的通俗些，就是凡事先要骗过自己，自我鼓励偶尔也会成为欺骗，有用就行。而受众群体自然是那群长期依赖虚空的人。谁让对那些人来说，凡是出现在脑海中的一切就都是真理呢。
而关于怎么将拉赫曼及其旅团成员顺利走过那堵墙，梧桐在原本方案的基础上加了些柔和改进。从“让赛诺以风纪官身份联合喀万驿卫兵一起抓捕镀金旅团，押送到须弥城内。”变更为“赛诺单独实施抓捕带一部分进，梧桐则带着被空用岩元素保护好的剩余部分人员，直接跳转。”
能力的事情，梧桐自然是与同伴坦白了。虽说没神之眼，但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不能太过肆无忌惮的使用，一是容易伤到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轻则生病重则死亡。二是须弥城里有“博士”，遇到了的话是真的能麻烦死。
倒不是说不能见面，还是那句话，学者的好奇心尚且无穷无尽，何况是一个疯子呢。倘若梧桐够无趣，那比起神之心和世界的奥秘，一个从魔神残渣融合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实验体就会显得无足轻重。
前提是，梧桐够无趣。
忙忙碌碌了两天，因为是带人直接进行跳跃，梧桐把镀金旅团按计划安排好后，便直接去禅那园找提纳里。算一算时间的话，迪希雅和空，派蒙应该也在路上了。
确定愚人众执行官博士的状态，排除风险，确保其不会妨碍他们营救小吉祥草王。鉴于梧桐的特殊性，如今这一环的重要性也直线上升。
来到禅那园。
梧桐和提纳里闲聊了几句，不多时，另外三人也到了。紧接着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空向对方问起博士的行踪，提纳里表示，很巧，此人在梧桐来之前不久刚离开禅那园。
虽然一些具体的东西他们无法与提纳里明说，但有“赛诺”这两个字，提纳里还是很能理解。
直接说重点。
执行官博士来找提纳里，是想带走一位名叫海芭夏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