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多老司刚准备走,一直没说话的阿三,突然抬起头,她红肿含泪的双眼看着纳多老司,说:“我也要去!”
纳多老司愣了愣,然后点头,说:“你们哪里都可以去,不用与我说。只是,那里很危险。”
阿三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知道,她想帮洛丹老司报仇,便对纳多老司说:“虽然危险,但我们对那东西的了解还是不少的,一起去,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纳多老司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看了眼阿三怀里抱着的婴尸,对纳多老司说:“这个小家伙中了蛊,不知道老司能不能帮忙解?”
纳多老司看了眼婴尸,他伸出手,翻开婴尸的眼皮看了下,然后点头说:“只是寻常的肉蛊,不碍事的,你把它抱着,我来解蛊。”
我嗯了一声,从阿三手中将婴尸接过来。纳多老司将腰间的刀抽出,那镶满宝石的刀柄,很是晃眼。而刀锋略有弯曲,看起来很是不凡。
纳多老司应该是看出我的好奇,便笑了声,说:“这是司刀,以前有很多,但现在不多见了,只有老司才能用。”
我不太明白司刀的作用是什么,也没好意思问。纳多老司将刀尖抵在婴尸的手腕,略微用力,压出一道伤痕来。婴尸不是活人,就算手臂割开了口子,也没有血流出。而那白花花的肉,看起来却比流血更吓人。
纳多老司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符,微微一抖,纸符燃起。他将燃烧的纸符放在婴尸的伤口上,口中模糊不清的念着咒。我能感觉到,一股灼热感在婴尸体内散发出来。先前在它身体里跑来跑去的蛊虫,被这灼热的气息不断驱赶。
这时,纳多老司示意我将婴尸倒过来,然后他用力捏着婴尸的嘴巴,使其上下颌分离。不多时,我便见一堆黑乎乎的粘稠物从婴尸口中流出。
过了一会,等这东西流个精光,纳多老司又翻看了一下婴尸的眼皮,接着把司刀回鞘,说:“好了。”
整个解蛊的过程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从婴尸嘴里流出来的东西又黑又臭,偶尔还能见到活物在其中扭动。想来,这就是所谓的肉蛊。
婴尸缓缓睁开眼睛,它略微迷茫的看我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阿三。见阿三就在旁边,它才用小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被它憨憨的模样逗笑,然后才想起来对纳多老司说谢谢。
纳多老司笑着说:“毕竟是因为误会才让它中蛊,所以应该做的。”
我点点头,说:“来的时候,就听连道真提起过苗疆的巫蛊,说祝由十三科流传久远,辰州符与茅山,龙虎山并列天下三大符。如今看,果然很厉害。”
纳多老司笑着摇头,说:“你倒是会说话,刚才我用的,的确是辰州符,不过只是简单的解蛊,哪来什么厉害可言,不用帮我吹嘘。”
婴尸没了蛊虫的纠缠,精神逐渐恢复,我也算放了一半的心。
之后,我们没有再耽搁什么时间,说走就走。与纳多老司一起来的人里,有八位白虎蛮,先前传话的那人,后来我才知晓,属于乌夷蛮。
另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蛊婆从四面八方赶来,更有巫婆在暗中追查线索。
因此从表面上来看,我们的力量并不强大,但实际上,大半个湘西,都因此动了起来。那些隐藏在暗处,例如蛊虫和巫术,都是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可真打起来,巫蛊的力量,才是苗疆的根本。
我们来时,一路被人追杀,很是狼狈。而此时返程,却有老司和苗蛮同行。世事总那么难以预料,让人感慨万分。
纳多老司和白虎蛮的步调很快,他们很着急,因为那东西带给苗疆的震动实在太惊人。阿三之前虽然哭的无力,但想着复仇,还是坚持走下去。我见她心力交瘁,暗暗叹了口气,不时度去一些木行之力帮她走的更轻松些。
一来一回,觉明和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我一开始怕他会不耐烦,打算让他呆在洛丹老司的屋子里等我们。但大和尚说:“寻佛是一条路,既然是路,往哪里走都行的通。”
他说话总那么有深意,让人似乎明白却又不太明白。不过,我只要明白他没有厌烦的心理就行了。
从洛丹老司的屋子,到那东西所在的位置,我们来时用了三四天的时间。而这次回去,也是差不多。
一路上,纳多老司已经接到数次信息汇报。蛊婆们利用蛊虫,将那东西的变化不断传递回后方。纳多老司并没有避讳我们,让负责接收信息的乌夷蛮直接说出来。
从乌夷蛮的口中,我得知那东西现在的体积非常大。
正常的蛊,都像蟋蟀那般大小。有一些特别的,可能会和蜈蚣差不多,再大点的,也有可能是条小蛇。不过即便是最大的蛇蛊,也不会超过一尺三寸。
而那东西,如今身长将近两米,趴在地上也有近一米高。这么大一只蛊,正常的蛊术是无法对付它的。所以,蛊婆们很焦急,更期望使用一些别的法子来搞定这件事。
但纳多老司没有同意,他始终坚持亲眼看到那东西,在此之前,蛊婆和苗人只要负责纠缠,不让那东西跑出苗疆就行了。
我很纳闷这件事,又觉得纳多老司为人和善,便问:“为什么一定要见它?直接消灭不好吗?”
“这事与洛丹老司有关系,必须得看一眼。”纳多老司回答说。
我还是不明白,看一眼又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毕竟是苗疆的事,我也不便多问。
几天后,我们沿着来时的路,终于回到了那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有些腥臭,但也有清香,还有些别的混杂其中。这里能够看到比之前更加明显的脚印,想来,几天里来过这里的人非常多。
无需仔细感应,我便能察觉到那东西的准确位置。
它的气息实在太惊人了,我以连道真教的望气法去看,隔开数公里,便能看见一道粗大的黑柱直冲上天。那黑柱中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飞舞,离的太远,看不甚清是什么。
纳多老司面色更加凝重,他转头对身边的八位白虎蛮说:“保护好你们自己,不用管我。”
在白虎蛮点头应下后,他又对那位乌夷蛮说:“你不要离的太近,在远处看,如果发生事情,就报给苗王。”
他所说的事情,并非战斗或者别的,而是指自己死在这。
那东西的气息,连我都能轻易察觉到,更别说纳多老司这种久经沙场的老人了。
我有样学样,对阿三说:“你别太冲动,那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如果有机会咱们就上,没什么机会,一定要沉得住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青山不改,翿水长流……”
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阿三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婴尸这时候已经与往常一样,欢快的飞来飞去,我怕它会被那东西伤到,便将其喊下来塞到阿三怀里。婴尸有些不乐意,总想飞出去玩,不过它见阿三兴致不高,大眼睛眨了眨,便安静了下来。
纳多老司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八位白虎蛮分列两边,然后是我和阿三,铜甲尸阿大,最后是觉明和尚。至于那位乌夷蛮,不知不觉消失在山林里没了身影。
在纳多老司的带领下,没过多久,我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那说话。我们再走几步,还没走出树林,就有人从那边迎过来。来人很清楚我们的身份,没有丝毫惊讶的走来对纳多老司行礼问好。
纳多老司客气的回礼,然后问:“现在怎么样了?”
来迎接的人很多,大多数装扮普通的苗人,而与纳多老司对话的人浑身透出一股凶兽气息,与那八位白虎蛮没两样。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也是白虎蛮的一员。
听纳多老司问话,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白虎蛮回答说:“阿婆们的蛊虫已经很难有作用了,它吃的太多,现在力量混杂,具备数百种蛊虫的特性。幸好几位巫婆联手,在它附近埋下了密咒,利用死去的蛊虫献祭,又请族人们唱咒,唤来了几只鬼神。否则的话,很难留住它。”
纳多老司嗯了一声,说:“带我去看看。”
那位白虎们点头应声,然后转身带路。跟随他来见纳多老司的苗人们,纷纷劝说不要去,因为那里太危险了。纳多老司冲他们微笑示意,说:“你们是活人,我也是,你们可以去,我便可以去。老司也是三苗后裔,没什么特殊的。”
我听的暗自点头,不骄不躁,知情达理,又体恤普通人,纳多老司很值得敬佩。而苗人们,对此感触更深,他们纷纷围拢在纳多老司周围,看那样子,竟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纳多老司筑起防护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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