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粒子不光是性质神秘、成因难寻而已。
它还有一种非常难缠的古怪特性：
——形态越密集、数量越庞大的虚粒子，就越容易干扰周遭的空间结构。
这样的特性，让它在军事领域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大规模的虚粒子洪流轰炸，可以极其迅速地破坏目标附近的空间结构，从而实现类似于‘塌缩’一般的奇特效果，为置身其中的目标带来无法抵抗的毁灭性杀伤。
...但这是从理论角度上才有的最乐观情况。
正常情况下，虚粒子非常难萃取，更不易收集。
这不是自然条件下会自然形成的基本粒子，无论天体辐射还是星际空间之中都不会自然产生，必须人为获取。
因此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
能意识到虚粒子存在的文明，必然有制取它的能力；
但如果没有制取到它的话，又更谈不上发现它、研究它。
所以...
宇宙中绝大多数，发现了虚粒子的文明，基本上都是在某些研究发生事故、或是出现异常情况的时候，意外了解到了它的存在。
再不然。
就是通过比自身更为先进、科技水平更为强大的其他文明，从后者手中得到了它们分享的知识，才能将之发现。
所以詹金斯学士才会觉得奇怪。
——众星邦联本身显然是没有掌握虚粒子技术的；
——并且它‘生前’，也没有任何交好的其他超级文明。
这种情况下，海金星域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场规模极大的虚粒子爆发？
很没有道理嘛！
只能是第三方。
但这个第三方文明，会是什么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
他们的组织，的确掌握虚粒子技术。
并有能力将之运用到舰炮、导弹、以及舰载机武器上。
但‘有能力列装’与‘现役列装’，明显是两个级别的概念。
而那道没有任何征兆、就突兀爆发的超大规模虚粒子洪流。
其反应强度，明显与‘常规武器’又有极大差距。
这最起码也得t8级别，
甚至有可能是t9级别的‘粒子物理’领域舰载武器。
换句话来说...
哪怕是詹金斯学士背后的文明，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最起码做不到像他观测到的那样、在一片毫无‘任何建筑基础’的情况下、突然大规模爆发，又突然消失无踪。
——那道虚粒子洪流，它的反应强度，已经超越了寻常舰载武器的水平。
最起码得是泰坦、甚至超旗舰的主炮，才能有这么大的火力投射量。
但那场战斗里，双方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级别的舰船。
毕竟这样的巨无霸级别战争机器，无论是什么层面上的信号，都极为显眼，
一旦有类似特征，不可能不被认出来。
..
詹金斯的科研船，的确顺着这起虚粒子爆发反应。
顺藤摸瓜，摸到了刚刚发生在超空间里的战斗。
他的舰载探测仪，虽然做不到在这么远的情况下，侦测信号。
但当他特地等了一会之后，悄无声息地摸到战场遗址附近的时候。
也终究是隔着不远的距离，勉强分辨出了许多有效信息。
双方的身份，他只能看出其中一个。
也就是巫蒙合作体。
这个文明，在海金诸国之中，算是中上游水平。
他们的舰船技术，詹金斯之前进行过扫描，一眼就认得出来。
但第三方势力，目前依然是完全未知。
因此...
...詹金斯现在知道。
这里发生了战斗。
也知道那场虚粒子爆发，必然是战斗中第三方文明使用的武器所导致的。
但是...
这场战斗，本身也没多久。
顶多不到三十分钟。
这首先意味着。
那个第三方未知文明。
它使用的虚粒子武器，无论什么款式、怎么设计，首先必然是舰载型号。
移动部署。
整场战斗都才不到三十分钟，那个未知的虚粒子武器从部署、完全展开、开火，到收起、完全收起，并转移。
这一套流程的时间，只会更少，恐怕也就几分钟。
而且。
在这个基础上。
还要考虑到。
那个第三方文明，它于战斗中投入的舰船，规模都不大。
虽然不清楚船体设计究竟如何，但明显都是轻型舰种。
整场战役之中，总共三方，
除了内斗的巫蒙人，投入了许多大吨位主力舰以外，
剩下无论是众星邦联的失控智械，还是那个身份未知的第三方文明，
全都是吨位较低的轻型舰种。
至多不过重巡。
第三方文明本身，还顶多只动用了轻巡。
——由于在失控智械出现之后，大多数巫蒙战舰非死即伤；
成功逃遁的人，没有看见新泽西动用的心智具现投影；
而看得见的人，除了被帝国全部扣押带走的巫蒙残余分子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甚至连残骸都没剩下——接手指挥的希佩尔，很冷静地把所有被摧毁的帝国战舰残骸都给带走了。
因此...
当时还在遥远位置进行观测的詹金斯学士，并不知道‘心智投影’这一茬。
于是在他看来，这样的表现，就颇为魔幻了。
“英仙座的几个永恒帝国，都没有对海金星域的兴趣...最起码是明面上，没有公开过这方面的兴趣，”
詹金斯学士用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控制台，
心里默默地思忖着，
“那么...
是某个河外星系的超级文明？
还是说...
有某个永恒帝国，暗地里在往这边投放力量？
那么他们的图谋又会是什么？
海金星域里，除了那个还不够资格与他们并列的众星邦联，还有谁能引来永恒帝国？”
聪明人的特点之一，就是想法多。
而且越想就会越多。
一个不经意之间冒出来的灵光，有可能就会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孕育一场宇宙大爆炸。
只不过...
有些时候，他们会从此得到许多启示。
有些时候，却只是单纯的迪化而已...
但詹金斯学士自己，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他脑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慢慢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变得极度纠结。
像是坐在侯产室外头的准爸爸。
又希望得到惊喜，又害怕得到惊吓。
“...莫非，海金星域里的水，真的比我想象中的深？”
他自言自语几句，再将目光投向舷窗外的星空时，眼底里已经有了几分惊恐，
“该死，这里恐怕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我得赶紧回到母星上再说！”
..
..
另一边。
肃正帝国，中央星系，致远星。
还不知道，有个来自其它文明的研究员，在潜水窥屏了他们的一场大战之后、就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副龙潭虎穴的大戏。
苏文正在母港，迎接归来的舰队。
准确的说，主要是迎接之余，来社会学部看看一回到母星上就累趴下了的新泽西。
“她这是怎么回事？”
苏文看了看躺在床上、蔫了吧唧、一脸生无可恋的大兔子，
戳了戳后者的脑门，看向床边的镇海。
由于社会学部还兼着生物学领域、并且负责‘心智网络’的原因。
对心智人形们来说，有关‘医疗’、也就是‘维修’的活计，都在这边展开。
但不只有她们，工程部也会参与，主要由明石负责进行。
当然，平日里一些小的维护，其实是光辉负责。
她毕竟是星区总督，主管当地工业。
人形们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她申报就行。
只有涉及到‘心智’领域的调整时，人形们才会到社会学部这边来，接受逸仙和明石的双重看护治疗。
而在增援舰队和第一探索舰队一回港，
安顿，或者说看押下了那帮巫蒙俘虏之后。
大兔子一直昏睡不醒的本体就被推到了社会学部的大楼里。
...由于听说新泽西状态不是很好。
因此苏总草草翻了一眼战利品报告，就立刻直奔社会学部。
不知道哪个传消息的狗东西，搞得危言耸听。
苏文赶到时，还以为她会是一副浑身插满管子、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谁曾想这货没等他来就已经醒了。
叼着个温度计，一脸迷茫地瞪着天花板。
“发烧了。”
镇海很直白地说道。
“...啊？你们也能发烧？”
苏文愕然。
“短时间内能量回路过载，导致机体暂时过热，可不就是发烧么。”
“...哦，那倒也是。”
苏文若有所思状。
难怪刚才摸她的时候，还觉得脑门烫手呢。
“很显然基于全境心智网络进行同调增幅、促进心智投影具象化的技术，还有些不成熟，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坐在床边某台不明觉厉的仪器前的逸仙，随口补充道，
“之前的方案里，没有料到如今的帝国心智网络强度，足以超出个体人形的控制能力，
...只能说，如果刚刚进行那项操作的，不是新泽西这样的四级人形，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严重后果...”
说完。
她的语气里，隐隐还有一些后怕。
苏文闻言，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