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龙华宾馆的客房里,李建昆划拉火柴,点燃一根迎春烟。
等风尘仆仆的林新甲,去卫生间里擦洗一下出来后,他扭头问: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林新甲沉吟道:“我也是打电话回特区,从电话里得知的消息。
“说是收受礼品,包括东湖丽苑的一套房子。”
“???”
李建昆怒道:“东湖丽苑的房子是我送给他的,我俩是老同学,又是兄弟,他家老的小的挤在一起,他往后结婚都没个新房,我好过点,拉扯他一把怎么了?”
林新甲无奈摊手。
潜台词是:你别问我。
然后接着说道:“胡自强毕竟职务不低,听说还成立了专办小组处理这件事,形势……不容乐观。”
李建昆深吸一口香烟,吐出浓浓的白雾,皱眉问:
“除了这套房子,他还收啥了?”
“烟、酒、茶,这之类的。”
老实讲,李建昆不算意外。
强哥这家伙本身就有薅羊毛的习惯,他俩每逢见面,别说柜子里的东西,李建昆身上的好烟都别想再回兜。
然而,他薅自己的没关系。
薅别人的……
真要上纲上线地讲,那确实犯错误了。
李建昆一阵烦躁道:“收钱了吗?”
“没听说。”
“这个王八蛋最好没收,不然我才不管他!”李建昆骂骂咧咧。
然后,踱步到窗边,望着夜幕下的奉天城,静静抽完香烟:
“这边的前期工作,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主要是工厂建设。
“你暂时留在这边吧,把一些琐事安排到位,需要帮手再从公司抽调。”
林新甲说了声“好”。
……
……
五天后。
李建昆带着冉姿和富贵兄弟,回到特区。
时值晌午,来不及休息,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李建昆自己开着大奔,来到胡家。
一片阴霾笼罩在这个家庭的房顶上。
胡自强无疑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他一出事,全家都失去主心骨。
胡自强的哥嫂,如今在某条小街上经营一家杂货店,今早还是被父母赶去开门的。
眼泡哭红的胡母,看到李建昆后,再次飙泪,哭得稀里哗啦。
胡父红着眼,在一旁直呼他儿子没犯事。
所幸皖省话不难听懂。
他们讲的东西,李建昆大致都能搞明白。
胡父的意思是:
小儿子大抵有点身份,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朋友也多,难道这些人登门做客也要那么见外吗?
谁家逢年过节还没亲朋好友走动,送点礼物?
李建昆踱步在屋子里四处瞅了瞅,然后问:
“找出多少东西被带走了?”
胡父道:“不多,二三十提酒,十几条烟,茶叶也差不多。”
“还有其他东西吗?”李建昆又问。
“没没没,只有这些,我家小强有分寸的,为人也正直,不会乱来。”胡父连连摆手。
李建昆暗吁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要知道,强哥现在可是特区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这是……谁要搞他吗?
李建昆微微皱眉。
“叔,姨,你们也别太担心,有些事只是调查一下,没什么错自然也不会有事。”
李建昆握着二老布满老茧的手说:
“我刚从外面赶回来,过来先了解下情况。
“你们安心等着,我再去相关单位走一趟。”
“诶,好好!”
二老连连点头,愁云密布的脸上总算多出些笑意:
“建昆呐,那辛苦你了,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
“我家小强有你这样的同学,真是修了八辈子福。”
“嗨,言重了。”
二老执意要送到楼下,推都推不回去。
……
……
李建昆多方打探,才找到负责调查胡自强的专办小组。
小组的临时办公地,设在特区大院内。
胡自强的职务在特区可能还排不上号。
但他主导的工作,却尤为重要。
组长姓朱,叫朱志辉,四十来岁,身材微微发福。
也不知道是哪里派来的,以前没打过交道。
“朱组长,不是才烟酒茶各十来样吗,以胡自强的交际圈子对吧……就说我,我逢年过节都没少拎东西过去,毕竟胡家有长辈。”
朱志辉从五屉桌后面起身,一边向墙边的木艺沙发踱步,一边上下审视着他:
“你叫李建昆?华电的那个李建昆?”
“对。”
“那这些话不该轮到伱来说,你也没资格。”
李建昆:“?”
朱志辉在一张单人位沙发椅上坐下,表情严肃道:
“胡家在东湖丽苑还有一套高档套房。
“据胡自强说是你送给他的。
“我们正在调查他和你们华电公司之间,是否存在利益牵扯。
“所以你现在还是个嫌疑人的身份。”
李建昆:“……”
他固然有些火气,压制着说:“行吧,你们随便查——”
“我们已经在查。”
朱志辉打断他道:
“我们查到东湖丽苑那套房子也不是你的呀。
“李经理,你能解释一下这套房子的来源吗?”
李建昆深吸一口气道:
“是一位港城女士的,姓黄,我朋友,她以前打算在特区长住,所以买下这套房,但后面计划有变,不怎么过来特区。
“房子闲置着也没用,就赠给我了。
“我也不怎么在特区长住,看到我的老同学胡自强家住房比较困难,又转送给他了。”
朱志辉眯起眼睛道:“据我们了解,这套房子加上装修,当年的价值就超过十万港币,现在更不止。
“这样一套房子。
“你和那位黄女士,说送就送了?”
李建昆凝视着他道:“我不缺钱用,那位黄女士也不差钱,有什么问题吗?”
朱志辉摆摆手道:“我们不可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我们正试图联系这位黄女士,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利益瓜葛,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
李建昆站起身来:
“你们也不用试图联系了。
“我这就让她过来。”
朱志辉微微一怔:“哦?”
撂下一句话,李建昆不再理会,转身离开。
现在看来,东湖丽苑这套房子才是重点,这年头房地产业务很不完善,当年也没想过变更个房主啥的。
某种程度上讲,算是坑了强哥一把。
这样的话倒是好解决。
让房主黄茵竹过来说清楚便是。
……
……
黄茵竹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当天傍晚,便带着两名保镖,美哒哒地出现在李建昆面前。
姑娘穿着一件宽松的天蓝色薄料衬衫——估计怕晒黑,里面的黑色小背心若隐若现,衣角在腹部扎起一个结,露出一抹小肚肚。
小蛮腰盈盈一握。
下身是一件牛仔面料的白色短裙,一双光洁如玉的大长腿,硬是要得。
配一双水晶平底鞋。
挎着一只夏奈尔白色小皮包。
柔顺的青丝盘在脑后,耳边又各留有一缕,搭配着精巧白皙的粉嫩脸蛋,哪还有半点霸道女总裁的模样?
顶多算个名媛小姐姐。
急赶急来赴什么重要的约会……
不过,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好表情。
小嘴噘得老高。
“出去。”李建昆扫向她身后的两名保镖。
两人赶忙躬身告退。
谁是大老板,谁是小老板,他们还是知道的。
等保镖离开后,李建昆身上那股二十米的气场,土崩瓦解,凑上前陪着笑脸道:
“不是不去,是有事啊,你肯定知道的呀,我去年一年都在日苯。”
黄茵竹斜睨道:“赚多么多钱你要填太平洋啊?”
“诶!你要这么说,去太平洋上买个岛,做岛主,是不是挺不错?”
“哼!”
黄茵竹将挎包甩进他怀里,哒哒哒地来到他的老板椅上坐下,左转转,右转转,大眼珠乱瞅,小手摸东摸西。
李建昆心想,假如娶这妞做媳妇儿,那可太难了。
身边八成连根女人的头发都不能有。
他蓦地想起来,冉姿没有出现。
大概率,听到风声,跑路了……
“哎哎哎,我的水杯,你要渴我给你——”
得,浪费口舌。
黄茵竹端着李建昆的玻璃茶杯,一口一口喝着,似乎喝饱后,舒服地伸个懒腰,小嘴里呜一声,美滋滋躺向椅背:
“我告诉你,我来这么快,可不是为你。”
李建昆:“哦。”
黄茵竹扬起小粉拳:“你少自作多情,你个臭李建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原本就计划过来一趟的。”
李建昆:“哦?”
“建厂啊!指望你个甩手掌柜?”
黄茵竹呲着牙,像只发狂的小猫咪,过一会儿又叹息一声:“港城地价人工年年上涨,大型制造业、劳动密集型产业,越来越不好做了。
“其实早年……我那个死鬼老爹,就有意在特区建厂。”
李建昆回忆当初和她的初次见面。
值得一提的是,她爹黄康年,挂了。
鸿康集团易主的事,是一个打击,另外本身年龄也大。
按正常情况来讲,朋友的老爹过世,李建昆应该出席葬礼,不过黄家的情况不同,黄康年的三个媳妇儿,在殡仪馆火化的那天,只有丁兆玲现身。
事实上也没办葬礼。
草草了事,低调到曾经也是个人物,媒体上没有一丝风声。
“对啦,你找我过来干嘛?”
黄茵竹撑着一双小手,捧着小巴,心有期待。
李建昆如实告知……
黄茵竹勃然大怒:“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