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么地方啊?
身处修道院地下室的廊道中,扫视着两侧那一个个门扉紧闭的房间,耳畔传来各种嘈杂声,有鞭子的抽打,有棍棒的挥舞,有重物的撞击……
最多的还是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如果这里不是地下,这些声音足以划破夜空,让方圆一公里全听见。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难明的污秽气味。
苏娃干呕几次,险些吐出来,表情惊恐而呆滞。
胖乎中年男人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大致意思是,他们这里的玩物,个个精挑细选,是那种平时在街头遇见,许多男人只能偷偷咽口水,连搭讪的勇气都生不起的档次。
而在这里,贵宾们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只要钱到位。
季莫菲耶夫啧啧道:“不小心弄死了呢?”
胖乎中年男人笑眯眼道:“那就,有点贵了。”
安东忽地有些兴奋,“不会有事?”
“贵宾尽兴后,只管拍屁股走人,毫无后顾之忧。”
“这么牛?你们老板是谁?”
“这位贵宾请放心,我们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办得到。”
安东抬手拍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我问你们老板是谁?”
胖乎中年男人笑容收敛,“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安东大笑,“那你今天还必须告诉我。”
胖乎中年男人皱眉道:“几位是来闹事的?”
廊道里有人把守,能看见的在入口和尽头,就分别有两名黑衣壮汉。听闻胖乎中年男人这话,面色不善地围拢过来。
季莫菲耶夫自嘲一笑,“有意思。”
几乎他话音刚落下,安东和司机各从后腰上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两侧走来的四人,同时安东另一只手揪住胖乎中年男人的衣领。
后者瞳孔收缩,厉声道:“别怪我没提醒各位,敢在这里闹事,你们再也见不到太阳。”
他顿了顿,挺起胸脯道:“这里可是莫斯科最大的贼王,干死教父伊万科夫的季莫菲耶夫的产业!”
季莫菲耶夫:“???”
安东和司机皆是一愣,继而齐齐大笑,笑得眼泪水差点没流下来,饶是苏娃都一脸诧异。
“我说肥猪,你知道他是谁吗?”安东指向季莫菲耶夫。
季莫菲耶夫没好气道:“老子就是季莫菲耶夫。”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彪悍买卖?
不过很快他就恍然,死鬼伊万科夫的势力范围极大,生意众多,他毕竟刚接盘没多久,还没有做到完全通透。
胖乎中年男人和四名黑衣壮汉全怔住。
他们可不认为道上有人敢冒充季莫菲耶夫,并且胖乎中年男人根据打听到的、关于这位老大的老大的老大的特征描述,瞅瞅还真全部对上号。当即气势一泄,换上一张比之前更谄媚的笑脸,连连致歉,说自己有眼无珠。
就在这时,一阵高分贝的凄厉惨叫传来,苏娃倏然瞪大眼睛。
然后也不顾这边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状况,循着声音狂奔而去。
啪啪啪!
“开门!”
啪啪啪!
房门纹丝不动,跟过来的季莫菲耶夫示意胖乎中年男人打开,后者迟疑一下,踮脚在他耳畔说,里面的贵宾身份非同小可。
获知情况的季莫菲耶夫不禁皱起眉头,不过,眼神望向焦急催门的苏娃后,他心头一横道:“打开!”
胖乎中年男人身上有地下室每间房的钥匙,以防意外。
早前有个老绅士,玩得太兴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幸好带着跟班,一直守在门外,见里面半天没动静,喊来人打开门,一颗速效救心丸喂下去,这才捡回一条老命。
哐当!
开锁后,房门被安东一脚踹开。
“搞什么?!”
房间里,一个系着黑色皮围裙、光着屁股蛋,露出浑身肥肉的老男人,扭头呵斥。
一面墙壁上有锁扣,从四肢上固定住一个曲线妙曼的身姿。只是那堪称完美的胴体上,遍布乌青,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女人披头散发,五官扭曲在一起,涕泪纵横,身体不停颤抖着,蓝色眼眸内布满惊恐,涣散无神。
“你个畜生!”
苏娃一耳光抽在老男人脸上,然后奔向墙边,去解锁扣,“米兰娜!是我啊,米兰娜!米兰娜,米兰娜,你怎么了……”
“你敢打我?!”
老男人被打搅雅兴,本就怒火中烧,现在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扇耳光,气得一身肥肉直抖,冲上前抬手薅向苏娃的头发,要她好看时,耳畔传来声音,“你敢碰她一下,我砍掉你手。”
老男人猛地扭头望向季莫菲耶夫,低沉怒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莫菲耶夫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老男人怒极反笑,已经看出他跟这里的管事是一伙,扬言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还骂骂咧咧,言下之意是伊万科夫死后,这帮家伙越来越不成气候。
季莫菲耶夫皱眉,本想让安东去找部相机来,但想想又作罢,这里如果曝光,他也脱不开关系,毕竟伊万科夫死翘翘有一阵子,他全盘接收伊万科夫的势力,这里确实归他所有。
至于老男人的威胁,有点烦躁,不过还不至于惧怕。
他季莫菲耶夫也是有靠山的人。
这个梁子是因为苏娃结下,李先生还能不管?
瘫坐在地上披上衣服的米兰娜,也不知日复一日被这样摧残和折磨多久,精神状况令人堪忧,苏娃花费很大力气,才让她稍稍恢复神智,“苏…娃?”
“是我!”
苏娃暗松口气,两人女孩拥抱在一起,皆是泣不成声。
早前在街上遇见的那几名站街女,还挺羡慕米兰娜,听闻幸福天堂接待的都是豪客,一掷千金,这倒是没有错,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有时还会带着一群穿金戴银的女孩招摇过市,疯狂购物,肆意花销。
但是被拐骗到这里的女孩,自由已不在自己,甚至连生命都不被自己掌控,彻底沦为奴隶。
罪恶与混乱,向来是伴生物。
苏联愈发混乱的社会秩序,不可避免的会滋生出更多罪恶。
安东出门晃悠一圈回来后,笑嘿嘿对季莫菲耶夫说:“老大,这地方有点意思啊。”
季莫菲耶夫破口大骂,“有你娘个头!去把所有门都敲开,客人全部轰走。”
胖乎中年男人,“啊?这……生意不做吗?”
他生怕季莫菲耶夫不知道,这个看似规模不大的买卖,到底有多赚钱,于是好一番汇报。
是挺馋人,不过季莫菲耶夫看不起这买卖,拐骗和奴役妇孺,算他娘的什么英雄好汉?他原以为伊万科夫只做那种两厢情愿的皮肉生意,现在想想,干死他还真不委屈他。
呸!
一番嘈杂之后,安东去而复返,睁大眼睛道:“老大,你要不然再考虑一下。”
季莫菲耶夫一脚踹过去,被他闪开,忙解释道:“那肥猪倒是没撒谎,这里的妞一个比一个正啊!”
“肥猪”在门外望着自己付出极大心血的销魂天堂,在贵宾们的骂骂咧咧声中逐步瓦解,心头在滴血,心想那可不?现在大街上多的是生活无依,出来站街的靓丽女孩,而能被带到这里的,又都是从里面百里挑一的极品。
越是有钱人越精明,想让他们一掷千金,岂有那么容易?
“而且大多脑子有点不正常了,呆萌呆萌的,相当……”安东吞咽一抹口水,“可爱呀。”
“多可爱?”
“你去看啊,这妞,在里面只能排个中等。”安东指向在好友的关怀下,神智比刚才又好转许多的米兰娜,后者的脸上倒是没有伤,此时五官不再扭曲,一副俏模样果然不在苏娃之下。
季莫菲耶夫纯属好奇,跟着离开,去串了番门,回来后也是一阵口干舌燥。
这时苏娃已经向米兰娜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能找过来,米兰娜喃喃道:“工作?”
“嗯!咱们国家要办外资银行,正经工作,高薪收入,不过管理银行的柳总,哦对了,她是个女的哦,很漂亮,似乎很看重颜值,到时候你别误会。我现在也算有点能力,我会保护你的,没人再可以拐骗你。”
苏娃说到这里,双手捧着米兰娜的小脸,既心疼,又打趣说道,“还好你的小脸没花。”
季莫菲耶夫寻思等下可以花钱带回去一两个女人,共度良宵,但是这么多脑子不太灵光、还伤痕累累的女人,一下子放出去,怕是不妥。
有点头疼。
————
弥漫着一股新鲜气味的办公室里,柳婧妍从红木桌台后起身,招手示意苏娃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这个朋友,跟你一样胆小如鼠也就算了,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以前真是做出纳的?”
小模样倒是长得不赖,还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苏娃迟疑一下,轻声问:“柳姐,你介意一个人因为生活所迫,曾经走过弯路吗?”
“多弯?”
苏娃暗叹一声后,没有隐瞒,把米兰娜为何精神恍惚的原因,娓娓道来,末了补充说道:“昨晚刚见面时,她连我都不认识,一晚上过去已经好不少,我相信再有两三天,她肯定能恢复如常,还望柳姐给个机会。”
柳婧妍蹙眉,不过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美利坚,她曾受邀去一个私人岛屿游玩,所见所闻,并不比苏娃说的好多少。
“那些女孩呢?”
“还在,每天遭受那样非人的对待,身体和精神都饱受摧残,需要时间愈合,季莫菲耶夫说现在放出去是个麻烦,过几天再说。”
“她们当真个个都有米兰娜这样的姿色?”
“大部分比她还漂亮。”
柳婧妍心头一喜,笑道:“去跟季莫菲耶夫说,全给我带过来。”
“啊?”
“你的宝贝老板没跟你说,我要组建一支美女军团吗?”柳婧妍打趣道,这大概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联可没有富婆,尽管也一直在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但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显现仍然普遍存在,男人当家做主。
苏娃摇摇头,继而狂喜,嗯嗯应下,说马上去找季莫菲耶夫。
————
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附近,今天突然杀进来一群过江龙。
别说苝京帮,统治这一片的车臣人搞清楚状况后,领头人赶紧四处灭火,驱散己方聚齐起来的人马,生怕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管不住手脚,惹到阎王,然后嗖嗖奔到对方那边报道。
那真是字面意思的小鬼见阎王。
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随后有个人说:“从今天起,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周边地盘,属于奥列霍沃集团。”
车臣的领头人当即立正站好,铿锵回应,“是!”
天知道奥列霍沃集团为什么会看中这点弹丸之地,咱也不敢问呐。
火车站附近有栋带院小楼,院里花坛中,之前栽种的花花草草全部掘走,被人尝试着播种了一些菜籽,大部分没长起来,即使破土而出的,也不成气候,像一层薄薄苔藓。
这里就是苝京帮的大本营。
此时院内屋内全是人,一方犹如随驾下访巡视领地的帝王亲兵,一方蔫头耷脑,气势迥异。
屋内一楼大厅里,偌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安东过来汇报,说苝京帮的核心成员除了有两个回乡探亲,其他人一个不落,全部到场。
季莫菲耶夫满意点头道:“那两个也不用回来了。”
他踹了踹脚边的一只黑色帆布包,刚才已经让人点过,李先生的富兰克林一张不少。
量他们也没胆量少。
“别误会,不是因为这些钱的事,它们从来不属于你们。”
季莫菲耶夫扫视着垂着头、钢牙紧咬的几名苝京帮头目,慢悠悠说道,“跑到异国他乡,守株待兔自己的同胞,真他娘的……卑劣!别说那位看不惯,我要是早知道都要收拾你们,我们苏联现在物资这么匮乏,好不容易有些胆大的商贩,愿意贩货过来,你们敢打他们的主意,真该死!”
“好吧好吧,扯远了,总之,从现在起,雅罗斯拉夫尔车站这个K3/4次国际列车的终点站,由我的人看管,热烈欢迎中国商人到来,至于你们。”
“没收你们所有财产是我的主意,跟那位无关,那位对你们够好了,还让我给你们买车票,那我一想啊,你们如果有钱,犯得着我买车票吗?那位交代的事我得办啊,所以你们肯定得没钱。”
“车票晚点会发给你们,单程票,从今往后苏联你们最好别过来,资料我这里有,嘿嘿,包你们有来无回,不是挺会窝里横吗,回你们老家横去,在外面仗着先来优势,欺负后来人,算不得英雄好汉。”
“有意见吗?”
苝京帮几名头目差点没将牙齿咬碎,几年的打生打死,用命换来的势力和财富,顷刻间化为乌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季莫菲耶夫拍拍屁股起身,“那就这……”
“他是谁?”苝京帮为首之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俄语。
“他啊。”季莫菲耶夫踱近,双手抬起,搭向此人双肩,笑呵呵道,“来,我告诉你……”
双手猛然发力,按住此人脑袋,用力一撮。
只听一声脆响,此人软绵绵倒地。
季莫菲耶夫往尸体上啐一口道:“什么个玩意,你也配惦记他?”
屋里屋外,噤若寒蝉。
李建昆现在还不知道,他只是随手为之,抚平一件不平事,却在不久的将来,打造出一副东欧贸易的新气象,就连九三年那件影响极大的中俄列车大劫案,也被扇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