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会因为对世界感知得太深,而感到无所适从。
会因为心碎,而神色木然。
会因为思念自己留在窗台花盆里的那把钥匙,而宣判自己无家可归。
也许他确实已经无家可归了。
【现实流浪者】
是啊,残酷的作者在他身上注入幻想、旋律以及心灵的过人天赋。
他糟糕的经历,让读者们眼界大开,映入惨不忍睹的无厘头式的光彩。
一个芬芳的深夜,此时天空阴云密布,暖冬热闹纷繁的大地突然沉寂下来。
连那些最爱叫唤的虫子,也都悄没声响了。
整个世界,似乎都处在一种狂躁不安的等待中,地上没有一丝风声。
河里的青蛙纷纷明智的选择了跳上岸没命地向没有什么车辆往来的公路上蹦跶着。
蹦跶着的青蛙们...
天闷的像一口大蒸炉,高光擦掉了额头的汗水,现在的他非常需要清风徐来。
不然,也许他就会像那些青蛙一样。
黑沉沉的乌云正从世界的尽头之外,缓缓地铺过来,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见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闪电。
雷鸣的声音却没有传来,没有打雷吗?
高光对此有些好奇。
不,是雷声过于密集,又离得远,听起来就像是连续不断的嗡嗡声。
带给人一种诡谲的信息:
一场雷暴就要到来了。
站在宛若方塔的楼顶,隔着几栋较矮的房子,高光极目远眺,视线扫过那辽阔的马路。
直到有冷风徐徐吹来,拂动他的衣角以及他身上那淡淡的褐色绒毛。
是啊,他有颀长的鼻子、锐利的淡黑色眼睛、坚定的眉毛、刀削斧凿的颧骨。
对一名青年人来说,从这副容貌中流露出的年近半百的气质,很令人惊奇。
他的头发修剪得很短,也很厚实,灰白色的斑斑点点密布其间。
尽管身处此地的他绝不可能真的望见公司所在的大楼,但他还是发誓说,可以闻到从那里的香桉树上散发出的阵阵...
恶臭!
今夜的情况和以往不同,今夜的高光才感受到一丝孤独。
这条古老的街道上现在只有八个人在走,没有来往的车辆,高光走在街上。
他脚蹬软靴,一面脚步轻巧地沿着鹅卵石路面前行,一面用好奇的目光、不安的双眼探视着自己的周围。
在他身边,历史显出形迹。
突然,红绿灯打出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高光站在那里。
看着一辆车缓缓从身边开走,那是他目前为止看到的第一辆车。
开车的是个女人,可能有着好看的容貌,可惜高光没看到。
此刻,大街上每一条寂静的街道,都在引领高光走向这座城市孤独的内心。
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高管甚至没有去过矩形纪念碑那里。
那是个占地三十五平的矩形纪念碑,坐落于戒备森严的旧城中心,那里的人似乎都挺排外的。
高光的父母就是从旧城搬出来的,他们说是为了让孩子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旧城是一组结构更为复杂的建筑群,那里面到处都是交错成网、如九曲盘肠的里弄街巷。
举行纪念杯由一整块高达三十多米的花岗岩雕刻而成,看起来像是好几块巨石拼接而成,搁在旧城最显眼的位置。
毫无意义,这块土地是世界上最无序、也最混乱的地方,绝大多数人都称这里为“地狱厨房”。
在高耸的西墙下,已不再有建筑的遮掩,高墙上的大灯投下长长的阴影。
高光的眼睛可以轻易地在黑影中找到藏身之处,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抬眼朝前望去,眼前的阴影在他的注视下没有任何变化。
有个哥们在吸烟,是清淡型香烟,那烟正在指引高光走上通往西墙的那条上坡走道。
高光瞥了瞥左边,西墙广场正斜靠在由高堤的基座构成的臂弯中,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右边那座狭小的公园。
公园似乎正在重新装修,地面挖凿得千疮百孔,一片十分破败的模样。
这曾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一座公园。
一道坚实的铁门阻住了通往平台的路,插销死死地扣着,这把锁在这里已经支撑了很多年。
但高光只是轻轻一推,就彻底揭开了它早已倒下的真相。
穿过入口的通道,高光来到了空旷的露台上,此时已经开始下雨了。
雷暴来了。
高光的目光看向城市外的地方,那里的树木高峻挺拔,枝条掩映下的大自然耀出一轮光晕。
然后他转身来到露台东南角,那里有一个宽阔的开口,露出一座复古式样的楼梯,直直通向上方。
高光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走向了那条楼梯。
越到高处,通道里的空气就越显潮湿。
到了后来,就成了彻底的湿冷。
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是那种恶臭!
高光爬上楼梯,黑暗被他明亮而坚定的双眼剖开,一个仿佛洞穴的拱状空间显露出来。
在一条整洁的小道旁,一根根弯曲呈拱形的的柱子分列两旁。
高光没有继续前进,他站在小道前三步远的位置。
小道的尽头有一扇门,没有上锁,通过那里,就可以看见一座现代样式的电梯。
乘坐电梯下去,就能抵达城市外的地方,就能离开这座城市。
真的要离开这座城市吗?
高光转身离开,重新回到了城市之中。
他去了同事们常说的甜菜根酒吧,同事们经常去那里喝点小酒。
酒吧的门口,有人靠着墙吸烟放松,烟雾缭绕。
这个人同其他人似乎没什么不同,形容枯槁、眼窝深陷。
而且还脸色灰白,看起来也非常沉默寡言。
高光进了酒吧,点了份深水炸,这是一杯后劲很大的酒。
如果像喝啤酒那样干杯的话,炸弹真的会在最深处爆炸开来。
高光就是这么干的。
深水炸弹有很多种新奇的玩法,甜菜根选择了用二锅头代替伏特加。
高光个人觉得,下口时味道已经很明显,和酒名有些出入。
但好玩的不仅仅是替换材料,而是由深水炸弹的坠杯引发出的多米诺骨牌鸡尾酒。
调酒师们精心排列后,伴着清脆的声音从一侧依次倒下子弹杯,顿时把气氛提到最高潮。
他喝了三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又和别人一起看了场深水炸弹的游戏。
那女人的脸看着有些痛苦,却还在坚持。
高光才感觉有些反胃,不是因为酒,是因为某种恶臭。
终于,他最后还是坐上了电梯,选择了离开这座城市,这座开始散发恶臭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