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伊莎贝尔珍珠般精致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倦意。
她不想再说了。
每一次使用“哀悼回响”，心中的负面情绪就会陡然爆发。
她之所以选择用契约杀死唐凯斯特，也是想让他感受这种极致的痛苦。
平静了心绪，她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到芙蕾雅身上。
因为她发现芙蕾雅的情况好像正在变糟。
“我去这镇上给你叫医生。”伊莎贝尔就要起身。
“没用的。”芙蕾雅感受着无处不在的剧痛，摇了摇头，“先看看唐凯斯特手上那枚戒指吧。”
......
......
东区，港口结界。
生生扛过了又一轮狂暴扫射，圣女展开了残破的单翼，悬浮在空中。
结界之中红雾弥漫，铁与血构筑的蜈蚣魔骸仰起头，用无数人眼珠拼凑而成的复眼凝视着头顶的半天使，保留着些微神智的眼中透着“好奇”。
浓白的高热蒸汽从钢铁缝隙中喷涌泄流。
破碎的羽翼在红月照耀下迅速再生、丰满。
双方都在这场富灵的结界中迅速恢复，圣女喘息着，淡金色的眼瞳泛起了一丝疲惫。
过去的十分钟里，这头魔骸的活动区域比一开始扩大了一倍。
这还是在自己极力阻止的情况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因为秦小妹的肉身是有极限的，就算她能靠着半天使位格，在富灵的战场上反复恢复重伤，但对于只能勉强承载位格的肉身来说，就相当于是在反复掰弯一根铁丝。
一旦到达了疲劳极限，铁丝就会彻底断裂。
秦小妹的身体也是如此。
她尝试过使用契约“铁色红潮”，毕竟这头魔骸也是通体机械构成的，但显然那并非普通的单纯金属，契约无效。
圣女回头，看了眼身下被薄雾笼罩的东区，驱魔者们基本上已经实现清场，这座结界里的活物，此刻就只剩她和魔骸。
“看来只能......”
圣女金色的瞳孔颤了颤。
作为半天使，就算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也永远不会缺拼命的底牌。
魔骸幽长地吐息，一阵沉闷的巨响后，无数钢铁膛管开始齐刷刷调转，朝向飘浮天空中的圣女。
与此同时，天使碎躯蕴藏的磅礴力量也在一瞬间暴涨！
耀眼的金色前所未有地在圣女双瞳中爆发。
“根源之火·创世余烬。”
天使位格即使残破，也是一座有着无尽知识的藏宝阁，旧天使在另一个维度的漫长时间中凝聚而出的各种权能，都可以为继承这份位格的所有者而用。
只不过若是位格残缺或者肉身过于脆弱，却冒用权能，带来的代价只会相当沉重。
旧天使路西法掌握着象征火元素的真实王座，于是同步掌握了关于“根源之火”的相关权能。
和火焰恶魔所掌握的火焰权能不同，根源之火早已经脱离自然火焰的形态束缚，跃升至另一个维度。
这是虚伪之上的真实所专有的权能，也是火焰恶魔摩洛克的最终追求。
创世余烬携带着本座宇宙创造之初的能量碎片，以某种特殊的方式被收纳进天使位格当中，象征着纯净的神性。
一旦释出，就能够重塑所至之处的物质规则。
魔骸存在的规则一旦被重塑，就算今夜富灵，它也不可能再一次恢复。
即使这份位格早已残破，肉身无法驾驭位格，创世余烬也能发挥出至少原本10%的力量。
然而真神的残余权能，即使是10%，也足够对付一具上位魔骸了。
只不过对圣女来说，贸然使用这份权能一角所要付出的代价，就不知道了。
总之，不会只是“死”这么简单。
圣女双目低垂，心中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高举起手中的伪造朗基奴斯枪，双眼中的金色光芒愈发冷漠。
“驱魔光荣会成立在即，这场战争......将会是驱魔光荣会的首战胜利。”
俯视那头愤怒的蜈蚣魔骸，圣女的声音在高空之中越发渺小。
她的意志正在完全融入半天使位格的深处。
去“触摸”那份根源之火权能。
可就在她“触摸”到根源之火，深入位格深处时，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类，交换这样沉重的代价？”
“他们死活......关我什么事？”
金色空间深处，悬浮的根源之火化形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秦以乐，”根源之火冷冷地盯着圣女，“你为什么要为了人类，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们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圣女眼角颤了颤，因为她的脑海中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种炽烈的斗志，忽然消失了。
转而出现的，是一连串“为什么”和“没必要”。
冷漠，坚冰一样的冷漠。
难道是这份位格本身的原因？
意识到不对的圣女飞快地抽离意识。
回过神的瞬间，无数携带魔灵的炮弹铺天盖地！
羽翼来不及遮挡，肉身瞬间血淋淋地碎了，圣女的防线被击溃，重重地砸在了废墟里。
喘息沉重，鲜血横流。
在圣女迷迷糊糊的视线中，那头庞然大物正挥舞着无数长足，像一台巨型战车一样向着自己碾压而来。
即使灵质丰富的环境中，她的肉体恢复得再快，此刻的她也还没有力气站起来。
因为她的脑袋碎了。
不过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刚刚在意识深处触碰根源之火时所发生的事。
天使位格深处的根源之火，拒绝了她使用权能的意志。
而她竟也很自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为什么？
圣女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钢铁魔骸碾过白雾，倾轧而来。
一阵令人牙酸的钢铁弯曲、摩擦声后，魔骸丑陋畸形的铁脸荡开浓雾，凑了下来。
无数人眼珠构成的复眼打量着面前鲜血淋漓的圣女，像是无数面镜子。
片刻之后，这头怪物的喉咙深处，竟然发出了诡异沙哑的笑声。
一根黑长的枪膛从它的口腔中带着血肉和白雾伸了出来。
抵在了圣女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大脑上。
圣女脑袋破碎了一半，这里相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来说恢复得更慢，但应该是相关神经还没恢复的原因，她没办法调动自己的手或者脚来做出防御。
追逐高位格是魔骸的本能。
魔骸大概是看到了她体内的位格，想吞噬掉她，也同时吞噬位格。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让她先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