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小安没那么多感触，祖母对他一直都很好，只是看不看得到的问题，更主要是他又能说话了，就得让祖母听到。
“哎，小安长大了，懂事了。”看到这孩子便想到了大儿子，这泪又下来了。
“祖母，不哭，姐姐说，都过去了，只会越来越好。”这是穆子一在治他哑疾时说的话，鼓励他多开口，此时被他用到这了。
这时二老才想起来还没谢过恩人，相扶走了过来，穆子一上前一步拦住了。
“都说了随缘了，没这缘分，我是一定不会治的，谢，就见外了。”这可是大实话，她这一生同这个字是绕不开的了。
穆老将军没话可说了，穆老夫人却认真打量起了这个小女娃。
这几天她只听过她的声音，虽声音听起来很冷清，甚至大多数时不带一点感情，可给自己治疗时，温柔的动作，恰当的安抚，特别是对孩子的安慰，都显出了她其实是一个外冷心热的人。
如今见了，果不其然，只是这双眼太过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拥有的，足以见得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
有点心疼的心思，自然是喜欢的，喜欢这个孩子，感激这个孩子，又有那样的缘分，让老夫人不由有了一个想法。
“不见外的，子一，若是不嫌弃我们二老是个累赘，让个干亲如何？”这么几日，她都打听清楚了，这个小柱子是子一的义弟，这也是她临时能起意的原因。
“这……”穆子一没想到二老会有这个想法，论起来他们的缘分也无不可，只是……
“什么是干亲？”正当她为难之时，小安在问。这段日子他说话是越来越顺了，也越来越正常了。
“就是我同姐姐一样啊。”小柱子懂得这个。
“是说我也可以跟你一样叫姐姐姐姐了吗？”
“你本来就叫姐姐姐姐啊。”两个孩子没把自己绕糊涂就不错了。
“小安啊，若是你祖母认了你这姐姐为干亲，便不能叫姐姐了，该叫姑姑了。”本就差点成为他们的女儿，这亲当然得这么认了。
“不要，我不要姑姑，我就要姐姐。”小安立马反对。
“为什么？姐姐成了你姑姑还是我们家的人，不好吗？”穆老将军没先管这事成不成，专心在同小安说话，这孩子好不容易开了口，就想听他多说说，而这几天没见了，没有不想的。
“不要，就是不要，姐姐成了姑姑就比我长一辈了。”小安对这个还是懂的。
“那不正好可以疼你？”穆老夫人也来逗他。
“不要，不要长一辈，小安还要快快长大，要娶姐姐的，才不要她当姑姑。”一句话说愣了一屋子的人。
还没等大人们想好如何回答这话，小柱子就不乐意了。
“才不要呢？姐姐是我的。”前些日子他们两个一起去看了别人家成婚，是看到人家如何把新娘子娶走的，当时他就想，不能让姐姐也这样，姐姐是他的。
“也是我的。”两个小的争了起来。
这时穆子一蹲下了身，她宁可面对两个孩子的问题，也不愿去回答两个老人，她不想拖这善良的一家人下水，而成婚已不是她这一辈会考虑的事了。
“好了，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怎会吵起来了。”拉住两个气呼呼的小朋友。
“他要同我抢姐姐。”小柱子先不乐意了。
“没人同你抢姐姐的，姐姐是小柱子的，也是小安的，是你们两个的姐姐，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小柱子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伸手去拉小安。
“那姐姐，小安以后可以娶你吗？”小安还记得这事。
“那小安能告诉姐姐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想姐姐嫁给别人，到别人家去，去了，我们就没有姐姐了。”小安很怕失去亲人的。
“不会，姐姐是不会嫁人的，姐姐会永远是你们的姐姐。”秦睿，那个人就在她心里住着，她已经把自己嫁给他了，定不会再有旁人了，不会了。
两个孩子圆满了，两个老人震惊了，这女子的话看似在安抚孩子们，可人老成精了，还是分辨得出真假的，若是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奇怪她为何这么大了还没定人家，只是这样带幼弟生活。
两个孩子扯了一下皮，又和好了，笑嘻嘻的出去玩了，穆老夫人是女性，有的话倒是好问了。
“子一，这……”
“不瞒二老，子一是定过亲的。”那人与她情投意合，又曾那么亲近过，虽不是夫妻也同夫妻了，即是这样说定了亲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他先我一步去了。”说到这，便没了后话，可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了，除了那人，她是不会再嫁的。
意思大家都明白了，自是不好再问，而之前的话题也不好再提了。
穆子一又着手写下一个方子，这是每日里敷眼用的，这个时代眼药是不好制的，只得用这个了。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便把人送了出去。
至于小安，随他的意思，想住了就住下，不想住了便差人送过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穆老将军夫妇叹息，只得先回了，连治好眼疾的喜悦都余下不多了。
次日，腊月二十八，穆老将军又过府了，这回一是谢穆子一，二就是再想努一把力。
老妻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又曾那样见过，还抱过，更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儿，跟着自己吃了一辈子的苦，临了还受了那么大的罪，眼瞅着就这点心愿了，他这个做夫君的哪有不想成全的。
而且据他看来，这个孩子是个心善的，拒绝他们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认下她。
“老将军。”穆子一是这府里唯一的成年主人，这位来，当然得亲自接待了。
“穆家小姑娘。”作为长辈这样叫也不为过。
“老夫人的情况如何？可有不适？”穆子一只是单纯的以为他是来感谢自己的，主动的提到了穆老夫人的病情。
“不好。”穆老将军只是这样一个叫法，退下来得早，实则年纪也就在近五十岁上下，算不得老，而年轻时本就是个有本事的，行事自然是有章法的。
“不好？怎么个不好法？是红了？还是肿了？可是哭多了？视线模糊吗？要不我过府去瞧瞧？”
她一连串关心的问题，让穆老将军心中更有数了。
“都不是。”
“那是什么？”穆子一皱眉，眼睛的毛病也就这么多了，还能有什么？
“不瞒穆家小姑娘，我那老伴是添了新毛病。”
一听这话穆子一便不出声了，可态度很明显，可以说说详细情况，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她想要个女儿啊。”穆老将军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一听是这个，穆子一怔了一下，松了眉头，苦笑了一下，很浅，连嘴角都没扯动一下。
“老将军，我不好。”她可不是不好吗？娘没了，师父为她死了，搭进了阿冰与阿火，扯进了青荷与梅枝，还有秦睿也……
都说大将大任于斯人矣，那就来折磨她呀，干嘛伤害她所在意的人。
“穆家小姑娘。”穆老将军不懂这个孩子具体指的是什么。
“不瞒老将军说，我极有可能是天煞之命。”好像是该这么说。
“我师父为了我没了，两个伙伴为了我，舍了，两个丫头，也就是小柱子的亲姐姐也是为了我去了，娘一辈子为了我操心，若不是我，想来现在还好好活着。”
这些人她都可以说可以提，唯秦睿不能，她是他一人的，她也可以为他舍命，同他为自己做的事一样，正因为这样，她只是会念着他，想着他，却不会感觉亏欠了他。
“是你逼他们的吗？”穆老将军看了太多，又是一个明白人，这话面上听起来挺吓人的，实则也就是那么点事。
“自然不是。”
就知不会是，能这样念起那些人的孩子，怎就可能是个心狠的。
“老夫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不好，那么多人都心甘情愿得为你付出，足以见得你是值得的。”
这话让穆子一无法反驳，她好不好不知道，而他们的付出是真的心甘情愿。
“他们乐意这样对你，就如同我与老妻想认下你一样，也许我们给不了你什么，甚至会麻烦到你，可就是想让你有个家啊。”
一个女孩子，没了双亲，还有幼弟，也不会再嫁人了，想想都可怕。
说这话不打动人是假的，特别是对于穆子一这样的人，前世收养她的便是一个老人家，给了她的便是一个家，这世她有娘，却真没有太多家的感觉。
反倒是秦睿许了她的，才开始期盼与憧憬，如今他也没了，她更没那个感觉了，哪知现在又有人提出来了，怎让她不心动。
可心动归心动，她仍不会同意，正是因为别人的善意，她更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