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征服历153年，坦格利安家族的最后一头龙死亡了。
从此坦格利安王朝进入了长达一百五十余年的“无龙”时代。
随着“无龙”时代开始，许多问题也接踵而至。
其中之一，便是坦格利安家族如何凭借王领的直辖土地威震七国，维持昔日统治？
“国王之手”、“赫伦堡公爵”、“恐怖堡继承人”多米利克·波顿，正在领主营帐里，和他的后勤事务官薇尔菲德·曼德勒，深入的交流着这个问题。
“在失去巨龙之后，坦格利安家族发动了一系列战争。
在对多恩征服战争中转移内部矛盾，在‘黑火’内战中释放内部矛盾。
所以实际上，每次战争都扩大了坦格利安统治的既得利益者和基本盘。”
多米利克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薇尔菲德也听得入迷。
“归根结底，七国的封建体制，是需要定期战争的。
只有靠战争，下层骑士和领主才有机会向上流动，继承不了家业的次子、私生子们，才有机会自立门户，上级领主才有机会扩大领地。
而且战争又能消耗上级领主的实力，转移注意力，防止七国整合各自封臣领地一元化、互相结成统一战线。
于是，坦格利安王朝隔上几年十几年就打一次内战，像是某种传统，就延续下来了……”
多米利克充分地和薇尔菲德交流着这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薇尔菲德双目紧闭，神色时而舒缓，时而疑惑，时而陷入沉思。
从这些鞭辟入里的角度看待历史，可以看出多米利克那高深的智慧。
“除此之外，坦格利安这个外来者，某种意义上，已经在长期统治中，取得了七大王国上到贵族下至平民的正统认同。
在失去‘巨龙’之前，坦格利安们已经统治了六国长达一百五十多年，几乎是五代人的时间。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意味着那些经历了伊耿征服时代，对臣服坦格利安抱有怨言的人，早在爷爷辈就死完了。
当今活着的人们自出生起，便生活在坦格利安的统治下。
七国争雄？
那只是书本中遥远的历史，比起那些记载不甚详细的战乱攻伐，人们或许对戴蒙亲王在狭海留下的传说更感兴趣。
除此之外，坦格利安家族早在‘征服者’伊耿时代，便安排下的忠实盟友风暴地和河湾地。
奥里斯·拜拉席恩的身份不必多说，而身为‘园丁王管家’的提利尔家族得以入主高庭，也是靠坦格利安在背后撑腰。
想造反？
血统比提利尔更高贵的佛罗伦家族，随时等着上位。
然而底蕴与盟友也并非万全之策，不可否认，在处理与封臣的关系一事上，坦格利安必须比之前更谨慎了。
坦格利安家族的几位明君，也有犯错的时候。
‘贤王’戴伦二世将多恩并入王国，六国变为七国。
他完成了祖先未竟的事业，却也让多恩人放肆地扩大了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这也导致在河湾地有许多贵族支持黑火。
‘贤王’戴伦二世并非唯一一个，伊耿五世也差点铸下大错。
他的长子‘矮个’邓肯王子深爱荒石城的简妮，竟为了后者，背弃了与‘狂笑风暴’莱昂诺之女的婚约。
愤怒的公爵，随后自立为风暴王。
好在莱昂诺公爵并非真心反叛，而伊耿五世处理得当，否则坦格利安就要少一个忠实的盟友了……”
多米利克喝了口女仆送来的新鲜牛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坦格利安家族是七国的统领者，也是粘合剂。
在‘征服者’伊耿之前，七国基本都是有些仇恨或者封闭的。
坦格利安打破了这种局面，并且让他们都各自和平共处，促进了国之间的和平贸易等等流通，也降低了自己各种调解纠纷或者震慑甚至暴力的成本。
挑战坦格利安，不止是挑战一把铁椅子，更是挑战它明面上的一切有关忠诚的道德还有背后的利益关系。
既得利益的大小领主们，只要不干涉到他们的利益，被哪一家统治都一样。
就算有点余力出去打，但相比起来，建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比较划算。
一旦乱起来，后面利益分配怎么办？
七大王国的蛋糕都分好了，一乱说不准蛋糕就没了。
还是消停点，好好吃自己那份蛋糕吧。
因此，对于大多数贵族而言，和平比战乱更能让他们获益……”
多米利克不由想起了埋在红堡地窖的“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只有对“小指头”这种初始loser，混乱才是他参与分蛋糕的阶梯。
薇尔菲德环臂搂着男人的脖子，凑在他耳边，问道：
“这么说，即便没有巨龙，坦格利安家族统治依然稳固？”
“也可以这么说，坦格利安家族多年的统治，威望早已在七大王国确立。”
多米利克表示同意，他闻着薇尔菲德身上温暖湿润的气息：
“统一的七国，让维斯特洛减少了很多战争。
铁王座的存在，也可以集中力量搞好基础建设。
在杰赫里斯时代，几条大道的修建让各大王国直接联系更加紧密，人口增长，更加富裕。
这让所有人，都认为统一的七国比分裂的更好！
而且历代国王的政治手段非常出众。
例如坦格利安的直属地王领，由河湾地、风暴地、河间地，三块土地包围。
而这三块土地的封君：提利尔、拜拉席恩和徒利家族，都是坦格利安提拔上来的嫡系，可以说他们统治的法理，就是坦格利安王朝。
其他很多次级贵族，也有很多对王室很有好感。
艾林家和兰尼斯特家，在历史上也曾和坦格利安王室渊源颇深。
正常来说，反对者的力量，很难对抗坦格利安的嫡系们。
真的想推翻坦格利安自己上位，必须集结很多大封君的力量，而王位只有一个。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为了支持其他平级的大封君上位，就去冒险反抗坦格利安家族的统治……”
“原来如此，坦格利安家族通过一系列的战争，不断强化王朝的影响力，又通过政治的平衡分化，制衡所有贵族……
那为何最终还是免不了灭亡？”
薇尔菲德的呼吸越来越重，玉色的肌肤上泛起红晕。
但她的思绪依旧清晰。
多米利克语气微顿：“这个嘛，世上哪有永恒不灭的王朝？
失去了‘巨龙’这一绝对力量，坦格利安灭亡是早晚的事。
没有了实际的资本，没地没人——只能向大贵族伸手要利益，到最后，忠诚总会变质。
时机成熟，只要七国中一家或者几家能够对抗其他家族，忠诚算什么呢？
伊耿五世在盛夏厅悲剧前，他也意识到这点吧……”
多米利克想起了狭海对岸的那位“龙妈”丹妮莉丝。
巨龙最后回来了，可是坦格利安已经灭亡。
“当然加速了这一过程的原因是，王朝内部缺乏人才。
从伊耿三世到伊耿五世，坦格利安家族一直都有能扶大厦之将倾的明君和能臣。
如韦赛里斯二世、‘贤王’戴伦、包括首相‘血鸦’和‘破矛者’贝勒等人。
盛夏厅惨案之后，坦格利安家族没有了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倒是能霍霍的有一个……”多米利克深入浅出解释道。
“比如‘疯王’伊里斯二世？”薇尔菲德身体一软。
“没错！”多米利克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祖留下的庞然家产，并不是那么容易败光的，可坦格利安家族不幸出了一个错误的统治者。
坦格利安家族在‘巨龙’时代，已经形成了历史惯性。
‘少龙主’戴伦一世远征多恩，证明了没有龙，也可以做到前所未有的功绩，这些都有效挽回了贵族们对王朝的敬畏。
如果不是伊里斯二世发疯，雷加王子因预言魔怔，坦格利安家族再续个一百年，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疯王’伊里斯二世的统治手腕和政治嗅觉，与其祖先比起来，显然是差得太多。
‘黑火’灭亡之前，坦格利安王朝内战的大格局就是北方VS南方。
‘鱼狼鹰’和‘狮鹿花’之间，有种不稳定的大致平衡。
从‘少龙主’戴伦一世开始，多恩问题是政策主轴。
而‘疯王’没能及时认识到‘黑火’灭亡后，多恩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但他仍然把坦格利安家族和多恩马泰尔家绑在一起，放任“鱼狼鹿鹰”大联盟建立……
尤其是‘鹿家’拜拉席恩家族，作为‘龙家’坦格利安家族的私生子、和‘龙家’一起上岸的外来征服者，一直是与龙家最亲近的大诸侯。
放任‘鹿家’加入‘鱼狼鹰’北方联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而‘篡夺者之战’，几乎让这一错误无法挽回。
‘疯王’严重得罪风暴地，北境，谷地，与旧友西境泰温公爵交恶，雷加王子绿了多恩公主，种种负面事件，更是触发了河间地徒利家族‘祖传投机’的被动技能。
整个七国，全心全意帮‘龙家’的势力，仅剩纸面数据强大，但影响力一般的‘玫瑰’提利尔家族，结果他们还跑到风息堡摸鱼去了。
多重政治平衡全部坍塌，这才使得坦格利安王朝，突然猝死！”
这场学术交流，很快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多米利克死死攥住椅子的扶手……
良久，薇尔菲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多米，如果你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统治者，又有什么办法延续他们的统治？”
“薇尔菲德，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真正让一群人团结起来的，不是英明的领袖，而是共同的敌人！”
多米利克拍了拍她挺翘的屁股，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凝重。
薇尔菲德抿了抿嘴唇。
这个男人，总能不经意间说出富含哲理让人深思的话语。
“在多恩问题彻底消化、‘黑火’叛乱也被解决之后，王朝的统治者继续找到下一个外部问题就好了啊！”
多米利克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道：“而且选项也是现成的。”
“是什么？”薇尔菲德疑惑。
多米利克很满意她的自觉，“在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比如安达尔人的起源？”
薇尔菲德清清嗓子，用一种类似自然科普、讲述史诗的语气，说道：
“历史上，在安达尔人由五指半岛为起点，入侵维斯特洛之前，狭海对岸的安达斯丘陵，一直是他们的家园。
发源于斧头半岛的安达尔人，从原住民长毛人的手中夺得安达斯，这些长毛人是如今伊班人的表亲……
同时，安达斯也是七神的发源地。
据传七神在山间降世，赐福给安达尔人。
传说天父从天上摘下七颗星星做成王冠，为安达尔人的第一位国王，丘陵之王胡戈加冕。
安达尔人最终举族迁往维斯特洛，征服了多数先民的国度……”
“没错！”
对于薇尔菲德的渊博知识，多米利克给与了奖励……
“薇尔菲德，试想一下：
安达尔人的故乡——狭海对岸的安达斯。
七神信仰最神圣的圣地，是七神向安达尔人的先祖第一次降临启示之地，七神的肉身曾经行走其上的平原与丘陵。
如今，安达斯正在邪恶的‘红神’崇拜者的统治下呻吟。
腐化堕落的自由贸易城邦，不仅玷污了七神信仰失落了的中心，还保留了邪恶的、被新旧诸神诅咒的奴隶制，甚至暗地里支持了叛乱的‘黑火’家族。
最重要的——他们囤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
“所以，多米，你的意思是？”
薇尔菲德粲然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男人天马行空，但又逻辑自洽的思维，已经彻底征服了她。
“如果我是坦格利安王朝的统治者，在多恩问题、‘黑火’叛乱之后，要想继续维持王国的统治。
最好的办法就是——跨过狭海进行圣战！
武装七国军队，朝圣七神之地，给七神流血出力，抵消尘世一切罪孽死后直接上天堂……
那就是‘七芒军东征’！
通过一场抗日持久的对外战争。
让七国整个社会阶层，从上到下，获得财富、领地、骑士头衔、领主身份。
领主骑士们发财的发财、晋升的晋升，获得新领地、输出次子、私生子等等贵族失业人口、社会不稳定因素。
再死掉一大批，缓解人口压力，消耗大贵族的财富和势力……等等。
如此这般，坦格利安王朝再续个三百年，完成不成问题的……”
这一刻，多米利克的眼底涌现出难以描述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