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多米利克会见了旧镇的雷顿·海塔尔伯爵。
还有青亭岛的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古橡城的奥克赫特伯爵夫人……等等河湾地的大贵族们。
虽然他已经以乔佛里的名义，任命了奥顿·马瑞魏斯为新任的“南境守护”、“河湾总督”。
但光靠一个马瑞魏斯家族，可撑不起河湾地的局势。
多米利克要想将河湾变成“粮仓”，必须好好安抚这些河湾大贵族们，平衡他们的势力……
与此同时。
红湖以东，高庭正北。
一座巨大巍峨的城堡，屹立在曼德河支流的河岸。
金树城是罗宛家族的族堡。
罗宛家族的白底金树旗帜，高高飘扬在风中。
原本属于马图斯·罗宛伯爵的卧室，壁炉升起了火。
“曾经的国王”——蓝礼·拜拉席恩坐在壁炉边。望着火焰。
他年轻俊美，四肢纤细，肩膀宽阔，柔顺平直的炭黑头发，湛蓝的眼珠。
即便眼下这种处境，他嘴角依旧带着一丝浅笑。
蓝礼倒上一杯从酒窖取出的葡萄酒，慢慢啜饮。
嘴角的浅笑掩不住他内心的苦闷，只觉酒液和他的心情一样酸败。
河湾已经屈服了！
自从“苦桥兵败”后。
蓝礼随着罗宛家族的战船撤回金树城。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旧镇的海塔尔、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在高庭抵挡住那位“国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顿的军队。
可没想到几天的工夫，他就收到“高庭沦陷”的消息。
这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蓝礼凝视着映在酒杯边缘的火光，回想着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的种种。
“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回忆过去的幸福时光。”
他此时的确有些痛苦。
当初，在七神的祝福和无数河湾、风暴地贵族的见证下，蓝礼·拜拉席恩戴上王冠，加冕为王。
劳勃死后，其实他一开始没有称王的想法。
主要是该死的“充气鱼”梅斯·提利尔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玛格丽·提利尔嫁给了他，又拉出一大批河湾贵族，为他效力。
有了河湾、风暴地两境贵族的鼎力支持。
蓝礼觉得自己赢面非常大！
可是当一个人志得意满的时候，便会招致诸神的嫉妒，厄运一个个接踵而至。
先是史坦尼斯围攻风息堡，害得他在对峙时，受到邪恶巫术的袭击，丢了一只臂膀，昏迷濒死。
这也导致风暴地的大多数贵族和以亮水城佛罗伦家族为首的部分河湾贵族，弃他而去，转而投效了史坦尼斯。
蓝礼实力大损！
即便这样，在苦桥效忠他的士兵仍然还有六万人！
可却接二连三的战败，输给了只有三万军队的“国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顿……
蓝礼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自“苦桥兵败”后，他就知道“铁王座”已经遥不可及了。
现在该考虑的是他该如何绝境求生？
河湾地现在臣服于那位国王之手，风息堡还在被史坦尼斯围攻。
北境、谷地、河间地、王岭都是多米利克·波顿的势力范围。
西境的“老狮子”泰温·兰尼斯特一向跟他不对付。
至于多恩，太热了！
仔细一想，偌大的维斯特洛，竟没有他蓝礼·拜拉席恩的容身之地。
他无路可走。
真是悲惨啊！
一想起这个，蓝礼越是烦闷，将一杯杯美酒，倒入口中。
空洞的美酒带不来慰藉，于是蓝礼叫来了好基友“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
他要趁自己还能享受的时候，狠狠放纵几把……
“陛下，您要开始了吗？”
“百花骑士”洛拉斯听见身后沉重的喘息声，回眸问了一句。
蓝礼喘着气：“我已经完了。”
洛拉斯：“……”
这一刻，“百花骑士”的眼神充满了茫然和无奈。
洛拉斯穿上衣服，善意的提醒：
“陛下，您得小心马图斯·罗宛伯爵，他近几日私下里说的话，对您有些无礼。”
“这我知道。”
蓝礼身体后仰，靠在床头，让自己的面孔隐匿在黑暗中，语气变得疲惫而幽深：
“这些贵族们只有在对自己有好处的时候才会讲些仁义道德，当对他们不利的时候，只怕下手会不顾荣誉信条。”
蓝礼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些日子马图斯·罗宛伯爵态度的转变。
当初刚逃回金树城的时候。
这位马图斯伯爵还非常恭敬。
不仅让出了自己的卧室，还把半座城堡，借给蓝礼麾下的人马驻扎。
可随着“高庭沦陷”，海塔尔家族、雷德温家族相继臣服。
整个河湾地落入那位“国王之手”手中……
伯爵大人脸上的笑容，化为了冷漠。
…………
“洛拉斯，陪我出去走走吧，待在屋里太闷。”
蓝礼头戴王冠，漫步在城墙的石阶上。
一位妇女正在井边汲水，厨子站在厨房门边。
这些人空白如板岩的面孔、阴郁沉闷的表情，让人感觉麻木至极……
这时，冰凉的冷风，叹息着扑面而来。
在蓝礼身后，一座巨大的塔楼矗立，锯齿状的尖端，犹如一顶王冠。
太阳移动，高塔的阴影亦步亦趋，逐渐拉长，如一只黑手伸向蓝礼。
日头还没落到墙后，他已完全落入黑手掌握。
“假如我现在就死了的话，一定孤孤零零，被人遗忘。”
蓝礼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悲伤，像是跟洛拉斯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我会永远记得您。”
洛拉斯带着深情的口吻说。
虽然最近的蓝礼·拜拉席恩有点短。
但昔日的美好时光，依旧让“百花骑士”对自己的国王忠心耿耿。
蓝礼顿时感觉到一丝心暖：“洛拉斯，感谢诸神让你陪伴在我身边，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实话说，现在我经常担心。
那位‘国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顿，随时会率军攻打过来。
或者有心怀不轨的贵族背叛我们，在我熟睡的时候、趁机割了我的脑袋拿去邀功……”
洛拉斯看着国王落寞的眼神，以目前他们的凄惨处境，这些担忧不无道理。
他突然提议道：
“陛下，不如我们穿上黑衣吧。”
“你是说去当守夜人?”蓝礼脸上有些不自然。
现在的守夜人可不像过去那样是充满荣誉的“黑衣骑士”，披上黑衣的人不是小偷就是强奸犯。
成为绝境长城的一名守夜人。
那意味着没有王冠，没有儿子，没有妻子……但是有洛拉斯的股道热肠。
同时也意味着新生命，拥有荣誉的新生命。
维斯特洛大陆很多贵族在权势争夺中失利，都会去选择成为一名守夜人。
虽然蓝礼更喜欢华丽的丝绸衣衫，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黑衣。
凭他的能力，再加上洛拉斯的协助，足以在守夜人中出人头地。
甚至当上守夜人总司令。
如果他去东海望当差，说不定还能指挥自己的船。
在长城之外打猎也一定很棒。
至于女人嘛，长城之外有数不尽的女野人。
微笑在蓝礼·拜拉席恩脸上缓缓地扩散。
穿上黑衣就能洗清“叛乱称王”的罪行，一切重新开始……
洛拉斯的建议的确不错！
只不过那位“国王之手”愿意让他成为一名守夜人吗？
“只要您放弃自己对铁王座的宣称，公开投降。
那位国王之手无法拒绝这个提议，您一定能得到穿上黑衣的机会。”
洛拉斯继续劝谏道。
蓝礼认真的思考起来。
平心而论，他与那位“国王之手”之间无仇无怨，在君临城的时候还短暂的并肩战斗过。
而这段时间在河湾地爆发的大战。
只不过为了争权夺利罢了……
“蓝礼陛下！”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打断了蓝礼的思绪。
一名彩虹侍卫奔上城墙：“敌袭——”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蓝礼动弹不得：“哪里来的敌人?”
…………
蓝礼飞快赶回城堡的卧室。
洛拉斯为他着装，准备战斗。
在天鹅绒的外衣和绿色的披风下，蓝礼穿的仍然是那件华丽繁复到极致的铠甲。
他全副披挂之后，拿起武器，登上城墙交会处的了望塔。
让人十分意外的是。
他们的敌人并非出现在城外，而是城内。
马图斯·罗宛伯爵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伫立在城堡的广场上。
白底金树的旗帜飘扬，在他头顶飘扬。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士兵，有弓箭手，矛兵，骑士，足足有两千余人。
因为是马图斯伯爵从城堡内部发起的进攻，所以他们没有高大的城墙来防守，只能正面迎敌。
蓝礼麾下的人马，全加在一起不过五百余人，
而马图斯伯爵起码动员了两千人以上的部队。
所以，蓝礼想在开战前谈谈。
“马图斯伯爵，您这是干什么？”蓝礼驱马上前，勒住缰绳。
“公爵大人，今日我们沙场相见，甚为遗憾，我奉国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顿大人的命令，前来抓捕您……”
蓝礼注意到了他的称呼变化。
马图斯·罗宛伯爵其实是个非常要脸、重视荣誉的贵族。
其实他也不想用这种背叛的方式，玷污自己的荣誉。
但他没办法！
河湾地的绝大多数贵族，都已经臣服于那位国王之手。
他再继续效忠蓝礼·拜拉席恩又有什么意义？
说不定会步提利尔家族的后尘，甚至更惨！
毕竟，马图斯伯爵可没有“高庭玫瑰”那样优秀的女儿供“国王之手”亵玩。
“原来如此，念着我们君臣的情分，放我一马如何？我现在就离开金树城，离开罗宛家族的领地，那位国王之手定然不会迁怒于你……”
蓝礼审视他的面孔。
对于马图斯伯爵的背叛，他并不惊讶，只是悲哀。
“抱歉。”马图斯伯爵拒绝，“我的女儿不幸被绑架了，那人要求我必须抓捕您，送往高庭，接受多米利克大人的制裁。”
“诸神该死！”
蓝礼怒道：“你的女儿几个月前就被绑架了，你现在才动手，不觉得太晚了吗？伯爵大人！”
“亡羊补牢，不晚！”马图斯伯爵的脸皮不算太薄。
他自然不是因为女儿被绑架，才决定改旗易帜的。
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太卑鄙了，叛徒的行为！”
洛拉斯策马上前，不忿道：
“当初在苦桥的时候，你指挥失利，导致我们首战大败，陛下就该砍了你的脑袋！”
他手按剑柄，“当然，我现在也能将你砍翻在地，就此终止这无穷无尽的谎言与背叛。
以天上诸神之名，我办得到！”
“噢，我记得很清楚。”
马图斯伯爵说，“莪感谢公爵大人和洛拉斯爵士的仁慈，但一码归一码……”
“看来没得谈了！”蓝礼表情冷漠。
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不会看不出目前的局势。
他可以选择向那位“国王之手”投降，穿上黑衣。
但无法忍受马图斯伯爵这种赤果果的背叛！
一场战斗爆发！
双方汇集在广场中央，乌拉拉的一片。
蓝礼看不到战斗的阵线，只有一团混乱交织的旗帜和刀剑，呼喊和尖叫萦绕于秋日的冷气中。
马图斯伯爵的部队人数虽多，但蓝礼这边的士兵更加精锐。
他们大多是蓝礼在风息堡的旧部，还有一些因为蓝礼个人魅力而宣誓效忠他的人。
这些人跟着蓝礼千里奔袭，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抛弃他。
不仅忠诚，而且实力强大！
他们冲锋、厮杀、再冲锋，调度灵活。
在拥挤的城堡广场内，将马图斯伯爵更为庞大的兵力被冲散为可怜的碎片。
垂死战马发出的可怖嘶叫中，传来铁斧敲击橡木盾的巨响。
夜色渐浓，群星闪耀。
广场上的战况愈来愈混沌。
到处燃着火把，只听金铁交击声逐渐减低，呼喝和号声让位于呻吟与哀嚎。
渐渐地，反而是人数更少的蓝礼这边占了上风。
乌鸦迎着夜晚的星光，飞向染血的土地。
“多斯拉克人相信群星是勇敢者的灵魂。”
蓝礼想。
很久很久以前，风息堡的克礼森学士如此教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