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伯自感时日无多,特献上七窍玲珑心?!”
杀人理由千奇百怪也就罢了,现在连吃人都吃得这般清新脱俗吗?
真是在这世界活得越久,三观就碎得越均匀!
听到密探传回的消息,白景源相当震惊,感觉这软嫩弹牙的香煎大虾它都不香了!
自之前在营城意识到不对,叔侄俩简单商议过后,白景源立刻给大纪递上国书,然后就跟着共叔鱼来了重兵把守、进可攻退可守的共山。
路途劳累,顾不得饱览共山美景,白景源倒头就睡。
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只觉神清气爽,见仆从来报,说青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海鲜大餐招待他,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凤凰台在内陆,受条件所限,几乎没有海鲜可以活着抵达,就算是冰鲜,他也只能趁着冬日天寒才能吃到,平日里想尝尝味儿,就只能吃干货。
这么在海边来一顿生猛的,可是难得!
见他欢喜,青夫人松了口气,正要与他聊聊凤凰台见闻,密探就来了,她只得带着仨孩子下去,让他们谈正事。
“恶心坏了吧?”
共叔鱼抿了口酒,温和的看着他。
对这个侄子的品性,他再了解不过了,这样的事,一定会让他厌恶恶心的。
不想让叔父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白景源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找个借口道:
“昔年白前往大纪朝见纪帝,曾在荆山国路遇兮伯,说起来也是缘分,一路同行到阳城,期间很是受了些他老人家的恩惠,刚听到消息,也是没想到……”
这样一个睿智洒脱的老人,明明已经退休,过上了闲云野鹤的好日子,结果却为了国家,不得不以老迈之躯宵衣旰食、焚膏继晷,听到他死得那般凄惨,白景源不由唏嘘万分。
从理智上来讲,他很理解纪帝为何弄死兮伯,但,从情感上来讲,他没法接受。
“权力的斗争,哪里会有仁慈呢?”
共叔鱼叹口气,也不知是在说兮伯,还是在说自己。
白景源却没心思做什么口头的保证,他的心神都被这个消息夺走大半了!
“纪帝是疯了吗?兮伯乃三朝帝师,在诸国中都极有名望,他挖了兮伯的心,煎来吃了不说,还撒谎说是兮伯主动献上,世人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相信?”
再说了,就算兮伯是个圣父,为了陛下连命都不要,也不可能给纪帝献上什么七窍玲珑心啊!
那和指着纪帝鼻子骂“你个傻叉,吃啥补啥,我劝你长点心吧!”有什么区别?
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也亏纪帝说得出口。
“不过是块遮羞布,只要遮住双眼,自己觉得没那么羞就行,谁会在乎是否被别人看光光呢?”
共叔鱼语气依旧平淡。
对他来讲,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纯属“基操,勿六”那一挂,白景源却觉得心里烧得慌。
心里无名火烧起来,就像屁股底下坐的不是锦绣软垫,而是火红的铁板一般,只见他放下手中巴掌大的蟹钳子,猛地站了起来,飞快的绕着屋子转圈圈。
他之所以这般难受,主要还是因为他与兮伯认识,还交情不浅。
就像听到人吃狗肉,就算不赞同,也最多骂几句,可若是有人把他的狗捉去吃了,就会恨不得剁了那人一样。
这涉及到感情亲疏的问题。
共叔鱼看得好笑,也不劝他,只优哉游哉的喝酒。
直到白景源走得累了,喘着气坐下,他才让人拎了刚温好的热酒上来,一边亲手为他斟上,一边劝:
“纪帝刻薄寡恩,对吾等诸侯乃天大的好事,他对兮伯尚且如此,对其他人什么样子,就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了,兮伯惨死,其余臣子自会物伤其类,大王痛失老友、心情郁郁,臣很能理解,但你只需要想想,很快纪帝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肯定就会欢喜几分了。“
这年头的臣子可都是大爷,干得不顺心了,炒老板鱿鱼是分分钟的事,纪帝这次捅的篓子有点大。
白景源最喜欢看敌人家起火,闻听此言,果真郁气尽散,也顾不得吃饭了,立刻就叫了人来吩咐:“给孤盯紧了阳城动静,每日一报!”
属下应声正要下去,白景源想想又道:“国书已经递上多日,陛下那边有什么决断没有?”
大纪这些年除了有点古板,总是死守祖宗规矩以维持自身尊严以外,在应对诸侯的时候,态度都不是很强硬的。
楚国这边刚察觉到纪帝的试探,立刻一巴掌呼过去,告诉他“你家破事我们不掺和,非要让我掺和,那你闺女我也不要了”,纪帝那边肯定会有反应。
叔侄俩商议过这个事情,觉得纪帝要么拒绝他的提议,坚持按时发嫁,强行把两国姻亲关系落实,再图荆山,要么同意,顺水推舟把闺女留在家里,等到时机合适,再成婚,或者悔婚。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这位纪帝嫡出的公主也不多,随随便便就嫁了,他肯定觉得亏。
“陛下一直很犹豫,尚未有决断,之前去牢里探望兮伯,想来也是为了这事,只是牢房太小,周围又没有遮掩,再加上守卫严密,我们的人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属下很是惭愧,白景源却不怪他,毕竟这里又没有监听设备,想要带个耳朵进去偷听人说话,人也得跟着进去,当时兮伯与纪帝二人说悄悄话,只命心腹守了周围,牢房里就他俩,楚国这边的密探探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也很正常。
“先下去吧!有消息了,再来回话。”
“喏!”
这些事不需吩咐,仆从也会做,大王特意吩咐了,自会更加上心。
好心情被破坏,白景源也没心情吃什么生猛海鲜了,见今日天气晴朗,想到共山景色,便与共叔鱼相约爬山。
共山景色绝美,观景的同时还能健身,一路爬到山顶,畅快淋漓的出了一身汗,简单擦洗一番,裹上狐裘,正好看夕阳下山,一身郁气,也就散的一干二净了。
他这般自愈得很快,远在阳城,吃掉了那颗七窍玲珑心的纪帝,心中郁郁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又多了许多。
不出那叔侄俩所料,兮伯的死,为纪帝带来了海啸一般的后续反应,光是当天挂印离去的官员,就足有二百,整个大纪朝廷,立马就陷入了偏瘫状态,弄得纪帝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懵过了之后,他又咬牙庆幸起来。
“这些逆臣与孤不是一条心,早点走了早点好,还省了事儿了!”
被召到面前的心腹大臣闻听此言全都不敢吭声。
按理说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最好还是消停一段时间的好,但陛下偏不!
众人只听他道:“近日天气晴朗,最宜远行,便送公主喜出嫁吧!”
竟是打算当楚王的国书不存在,直接把人送过去。
态度就一个,说好了嫁女儿给你,就是真的要嫁给你,人给你送来了,爱要不要!
见大家都不说话,心知是兮伯之事震慑了他们,纪帝眼珠子冷冷的溜了一圈,视线不断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还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让他们立刻安排公主喜出发,就回了寝宫。
讲真的,兮伯的心老得都快朽了,一点也不好吃,天知道他吃得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