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收回了手,这才放心直言,低声郑重道:“王爷,瑾姨娘这脉象,似是有喜了!”
依照常理,女眷若是有喜是大好事,大夫定会大声道贺,还能得个赏钱,但今日大夫不敢喧哗,正是有所顾忌。
大夫道罢,暗自观察着荣王的神情,果见他神色凝重,沉声询问,“几个月了?”
“胎象还不是很明显,估摸着不到两个月。”
此话一出,章彦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拧眉再次询问,“到底几个月?说清楚!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大夫冷汗直冒,会意的他慌忙改口,“大概……是两三个月吧!”
“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后果你知道的。”章彦成冷着脸撂出这么一句话,大夫越发惶恐,连忙点头应承,装模作样的开了个风寒的方子,而后告辞离去。
章彦成的态度很不寻常,瑾娴心里不是滋味,默了半晌,她才问了句,“王爷不希望我有身孕?”
轻叹一声,章彦成缓缓坐下,“我若不希望你有孩子,就不会停了你的避子汤。”
“那你为何不高兴?面上没有一丝喜色。”
章彦成眉间隐忧,与她道明当下的局面,“因为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身孕还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说,你是在皇后崩逝之后才有的身孕。众所周知,我得守孝,不能行房,一旦你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被人知道就麻烦了。”
听到此处,瑾娴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喉间梗得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停滞,“所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章彦成回望向她,眸光深幽,她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眼看着她的眉间拢着一团愁雾,章彦成料得到,他若是说出那句话,只怕她才愈合的伤口又要流血,那他二人之间的裂痕将会越发深重!
顾忌后果,话到嘴边,他终是改了口,“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便会努力为你实现。”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瑾娴总觉得他好像没说实话,“可你说了,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的确不是时候,但既然来了,便是老天的赏赐,我会想法子留下这个孩子。”
“什么法子?”
方才章彦成故意又问了大夫一次,大夫改了口,这事儿才有回转的余地,“若是不到两个月,的确不合礼数,但若你的身孕是两三个月,那便证明这孩子是在皇后崩逝之前怀上的,如此一来,父皇应该不会说什么。”
把她有孕的月份往大了说?这虽是个法子,但就怕被戳穿啊!“可大夫们都很有经验,他们一把脉便知晓内情,由不得我们来定日子吧?”
“施大夫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乱说话的,你尽管放心,至于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养胎即可。”
瑾娴倒是想放心,但他的神情那么严肃,她这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喉处,根本无法安放,“这法子真的可行吗?会不会有些冒险?”
“我所走的这条路,哪一步不是在冒险呢?”就连让瑾娴怀孕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冒险,章彦成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让她有孕,可他没再给她喝避子汤,便已经做好了让她为他生儿育女的打算。
“你为我孕育子嗣,本就辛苦,如今孩子有了,那我就该想方设法的保护好你们母子。此乃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原本瑾娴以为他会让她打掉孩子,心里还有些怨他,如今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有些自责自己错怪了他,也不忍再说什么狠话,只对他道:
“你若真有难处,可以与我直说。”
孩子也是他的,是他没能遵守礼数,让瑾娴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如今出了事,他理该担起一切,
“再难的事,我也会想法子处理,不会让你为难。”
章彦成已然下定决心,瑾娴也就不再过问,交由他来处理。
饶是如此,瑾娴心中仍有不安,总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旁人怀孕都开心不已,可她有了身孕,却不算喜事,反倒是件惆怅的事,知秋劝她别担心,“王爷已然发了话,那么孩子肯定能保住的。”
瑾娴相信章彦成应该是想保孩子的,可若这件事与他争皇位有冲突时,他又会作何选择,可就难说了……
这件事,章彦成并未对外人说起,但他交代了后厨,改了织云阁的膳食,还给瑾娴赏了许多补品。
府中多的是王妃的人,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沧澜院,苓鸢便将从下人那儿听到的话转述给王妃,江心月听罢,心弦瞬时紧绷,
“这消息可靠吗?”
“她们说,王爷给瑾姨娘所赏的补品与李侧妃的差不多,那些都是给有孕者用的补品,应该是有了吧!”
江心月可是听说荣王给徐瑾娴下了避子汤的,怎的徐瑾娴会有身孕呢?难道避子汤停了?
眼下徐瑾娴已然如此嚣张,倘若她真的为荣王诞下子嗣,那还了得?不得爬到她头上去!
此事关系重大,江心月不能坐视不理,她立即吩咐下人准备一碗药,而后去往织云阁。
荣王曾经发过话,不许沧澜院的人来织云阁,江心月一到门口,就被侍卫给拦住。
江心月冷眼扫视二人,扬声怒斥,“放肆!本妃的路,你们也敢拦?”
侍卫拱手道:“此乃王爷的吩咐,还请王妃见谅。”
“今日便是王爷让我来的,你们闪开,别挡道儿!”
侍卫顿感诧异,“属下并未收到王爷之令。”
“此乃悄密之事,王爷并未对外公开。”
尽管王妃这么说,侍卫依旧不肯让她进,万一王妃进去之后闹出什么事来,伤害了瑾姨娘,侍卫们可吃罪不起啊!
他们一再拦阻,江心月再无耐心,径直往里走,侍卫迫不得已,只好拔出手中剑,“王妃娘娘,您别逼我们动手!”
江心月怒目圆睁,扬声呵斥,“怎的?你还敢对本妃动剑?你敢伤我一下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伤了我,明日你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如若真对王妃动手,哪怕他们是遵从荣王之令,只怕荣王也保不住他们,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另一名侍卫拉住了他,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以卵击石。
他们已然尽力,王妃硬要闯进去,他们也无能为力。
一旦有一个选择妥协,另一个也没勇气强出头,只得收剑,退后两步。
江心月就知道他们不敢放肆,她下巴微扬,捋了捋披帛,堂而皇之的进了织云阁。
彼时瑾娴还在午歇,外头动静太大,吵醒了她,她才起身穿衣,便见王妃已然进了她房中。
瑾娴见状,顿生不祥预感,“不知娘娘突然来此,有何贵干?”
这态度,明显是不欢迎她,江心月不悦拧眉,“怎的?你这织云阁我来不得?”
瑾娴耐着性子提醒道:“王爷说过,王妃最好不要来织云阁,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
江心月不屑一顾,“咱们王爷时常变卦,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已进门,瑾娴不便赶她走,唯有尽快问清她的来意,“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正好,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且问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昨儿个章彦成交代她,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是以瑾娴并未犹豫,斩钉截铁的否认,“没有。”
“没身孕?为何王爷给你赐的补品皆是有孕者所需之物?”
瑾娴镇定反问,“有孕者可食用之物,正常人也能吃,这能证明什么?”
为了让她放下戒备,江心月刻意与她拉近距离,“咱们跟王爷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需要瞒我什么。”
“我不懂王妃的意思。”
问了半晌,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江心月耐心全失,“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徐瑾娴,我直白的告诉你,你不能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