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的地牢里,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似有一个躺着的人影,那便是大越国昔日战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神,也是今日的废太子——凌王萧钥。
他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自他入狱以来,除了他的“好二弟”时不时地带来父皇以及他的那些亲友的“好”消息外,他与外界早已没了任何联系。让他想想今日的消息是什么?他的五弟带着二百死士企图劫狱已被诛杀,父皇勃然大怒,已经仙去,并留下遗诏着二皇子萧擎择日登基。他最后的力量也已经被除去了。
想来,他也该去下面陪那些曾经为白己出生入死的好友了。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的母后会如此偏袒二弟,明明自己是嫡长子,名正言顺。为何母后能那么狠心地诬陷自己,毒杀他的夫君!
他正精神恍惚,却听得牢内一阵躁动,刀剑之下,是那袭白衣,是那个人偏爱的颜色!
“殿下!”那人来到他的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身拥抱住他,可是不能,因为自己的手筋脚筋早在入狱那一日就被挑断了。
“臣带殿下离开!”一如往日,在他身陷困境之时,那人也是现在这般。可是,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林君竹一把将他背在背上,略有些吃力。牢房的地皮已经被狱卒的鲜血染红,故而他很是轮易地将他带了出来。然而牢外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君竹,明日才是本王的登基大典,你这位世家第一公子,怎么提前来了?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带着我那废物皇兄,莫不是想步五弟的后尘?”为首的正是穿着一席明黄的龙袍的他的那个自小疼爱的“好弟弟”。
当初萧钥争夺太子之位,机关算尽,却唯独算漏了自己的好二弟和母后。倒是他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君竹……”萧钥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多日未饮水,喉咙已经干洞万分,实难发声。林君竹恍若未闻,只是淡淡地看着来人,眉头紧皱。
“林君竹,你可想好了,今夜无论你走不走得出这个地方,你都是乱臣贼子,你林家难逃牵连!不过你若是现在放弃你身后之人,本王便网开一面。反正,他可是早就遗弃了你呢。”萧擎漫不经心地看着二人,他想做的,便是彻底摧毁他那亲爱的皇兄的最后一丝尊严。
听到这话,萧钥明显的感觉到林君竹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早就脱离了林家,我的行为与林家没有任何干系,二殿下这欲加之罪,怕是承受不起诸大世家的口诛笔伐呢!”
他的君竹还是一如既往的飞扬跋扈呢,真是可爱,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反而要去宠爱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萧钥看着萧擎吃瘪,暗自想着。
“林君竹,本王敬你是人才才万分忍让,你以为你今日还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么?为了一个负心汉,搭上自己的性命和身后名,何必呢?”他就是不相信,林君竹被他的皇兄那么残忍的对待后还能满心满意的对待他。
此话一出,不仅是林君竹,萧钥内心亦是痛苦万分。这个人,从七岁那年来到自己身边,已经有十载了。陪着自己渡过多少风风雨雨的日子,可是却因为自己的疑心,甘愿折断双翼,只为那自己无法回应的爱恋。
他一向认为,男子相恋有违天伦,更何况自己是爱恋那自幼相识的表妹的,所以对身前之人的爱慕倍觉恶心,纳了他之后,从未有过好脸色。却不想是自己强行纳他为妾的。若非是嫁与自己,他本该是那翱翔蓝天的雄魔才是!
“君竹,你放弃了吧!”他自是不愿再拖累他分毫。
“你闭嘴!”林君竹愤恨地一吼,也不知是在说谁。然后又笑靥如花:“殿下且试试看吧!”
“你真是执迷不悟!御林军动手!”萧擎见劝说无望,只得一声令下。
“啊!”却是一个个血流倒地。一把短剑亦横在了萧擎的脖顿之处,动弹不得。 林君竹笑道:“蔚大人,辛苦了!”
原来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竟是昔日凌王身边的暗卫首领。而御林军内也被安插了不少暗卫。他以为凌王的部下早已被斩除干净了,怎会如此?!
他不明白,萧钥却是知晓的,除了蔚然,其他人是林老夫人在当日他二人成婚时的“嫁妆”虽然这门婚事林家不认可,但老夫人一向疼爱君竹,便将老爷子怕不孝子孙伤害自己而留下来的一直护卫着自己的暗卫给了最疼爱的嫡长孙。
成婚后君竹也曾向自己坦言,但由于自己的不信任,便驱散了去。
“林大人才是!”二人心照不宣。当下困境似乎已解。然而城墙上的点点火亮却照得他们措手不及。
“哈哈,真是一出好戏!”眼前出现的那人让众人都慌了神。
萧钥暗道不好!
“想来皇兄是未曾与你说过,林家暗卫一事他早已告诉过玉蓉了,本王还在想什么时候将尔等一网打尽,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出现的那人,竟是二皇子萧擎。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城墙上已出现数名弓箭手箭在弦上。
“原是我错了……”林君竹垂下眼眸,后又惨淡一笑,将背上的人放下来扶靠在墙边,已是打算康然赴死。
“不!萧擎你放了他,要杀要别我都随你!”萧钥奋力一喊然而为时已晚,身前的人一个踉跄倒在自己身上,血已经染红了他的一袭白衣,他这才发现,红衣胜血的他,亦是那么好看。或许,在自己内心深处,有些情,早已扎根,早已发芽。
只是自己从未在意,不敢面对罢了。他死死地抱紧怀中的林君竹,两颊温热的液体流下,却是一滴滴地打在了林君竹的心上。
他用尽身心终于换来了那个人的怜惜,可是他的这份飞饿扑火般的爱恋,他却是再也不敢继续承受下去了:“若是,我不曾遇见你,便好了……”
“不,君竹,你不能离开我,我爱你……若有来生……我必定好好珍惜你,爱护你,不伤你一丝一毫!”萧钥咆哮着,怀里的身体却逐渐变冷。
庆云三十一年夏初,宣景帝崩,是夜,逆王萧钥自缢于天牢,翌日,新皇登基,号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