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上网查查吧”我很奇怪,他竟然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不过据说很危险,人死如灯灭,顺其自然吧,”我说。
小超的父亲没再说什么,沉默了好大一会。见状,我起身告别,安慰他不要太焦虑,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污水井里的怪声到底是什么?头七夜,小超的父亲会看见亡子归来吗?这个问号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我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在胡思乱想着,我有些兴奋,有些忐忑。
第二天早上,我忍不住给小超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好久,对方一直没接,我反复打了几次,电话那头终于接起来了。
“喂,你是谁?”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
“啊?你是?这不是小超爸爸的电话吗?”我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
“噢!他现在不方便,你有事跟我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不耐烦。
“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我前几天采访过他,我想问问他的近况”我忙不迭地说。
听说我是记者,对方语气缓和了不少,表示他身体不好,正在休息。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对方才告诉了我实情:小超的父亲今天一早突发高烧,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发热门诊住院观察。
当天,恰好有同事要去人民医院进行另一个采访,于是我搭了他们的顺风车,来到了医院的发热门诊。诊室外,站着不少人,不用猜就知道,这些是病号家属了。
人群里,我一眼就认出了小超的母亲。我上前跟她打招呼,她看到我有些惊讶。我说:“我打电话,是你接的吗?听不出是我吗?”
“不知道啊,他的电话,孩子他姑拿着,可能是她接的”小超的母亲说。
“孩子他爸怎么了啊?怎么住院了呢?”我问。
小超的母亲此时露出了愠怒和抱怨的表情,第六感告诉我,这一定与昨晚的故事有关。
“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捣鼓什么,今天早上就发烧了,现在还昏迷着呢!”她叹着气说,“孩子才没有了,他又这样了,这个家是怎么了!”
小超的母亲说,今天早上7点多,她起床后,发现老公还没有起床,她感觉奇怪,因为平时老公都在6点前准时起床的。她以为老公累了就没多想,但是等她做好了饭,一直等到早上8点多,孩子我市的房门还是紧紧关着,她推门进去一看,发现老公趴在地上,身上全是土。她上前去拉他,发现他意识恍惚、身上滚烫,于是便拨打了120电话。
“要不要紧啊?”我也着急了。
“不知道啊!医生说呼吸心跳都没事,就是跟困着了似的不醒”她皱着眉头说。
我找到医院宣传科的朋友,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他想了想,告诉我说:“按理说,医院里的医生都是讲科学的,私下里跟你说,这个病不是实病,是虚病,可以想点其他办法。”
可能,病号的家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等我回到发热门诊的时候,只见一个颤颤巍巍、裹着小脚的老太太被人从一辆破面包车上扶了下来,老太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走进了诊室。
看来,她要用土方法帮小超的爸爸治病。看到这个不速之客,门诊的医生和护士竟然也不阻拦,竟然没有阻拦,竟然放任她走进病房了。
“这医生也太胆大了啊,一旦治出个三长两短来,医院可脱不了干系了“我小声嘀咕着。
“老太太不给扎针,也不给吃药,怕什么“有人回应了我一句。
几分钟时间过去了,这个老太太颠着小脚走了出来,有旁人询问情况,她只说了一句:“回家多喝点姜汤。”
这个老太太必定是一个有一定神通、有许多故事的人,我想打听她的联系方式,但她对我视而不见,我询问陪同她的人,那些人也都十分冷漠,淡淡地说:“老人很忙,改天再说。”
后来我听人说,这个老人不是靠治阴病谋生的。她看病要看缘分。至于所谓的“缘分”是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老人有个怪癖,捉摸不透。
这时,门外的人们一股脑地挤进了病房,我也随着人流来到了小超父亲的床前。一个年纪稍大、看似长辈的人嗔怪着说:“你这个孩子,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作!”
小超的父亲微微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但随之他又摇摇头说:“我不后悔了,能见一次也不后悔了……”
看他没有了大碍,围在病床四周的亲属们也都纷纷离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最后只剩下了他的妻子和他的父亲。
“你俩都回去吧,家里还净些事,打完这个吊瓶,我自己就出院了!”小超的父亲说。
“大哥,你别急,最好让他们陪着你一起,别大意了”我说,“昨晚上你难道……”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如同石佛一般,一动不动,弄得我怀疑时间是不是静止了。他的妻子和父亲也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我看着俺孩子了”许久,他说了这么一句。
“你快别胡说八道了啊,神经病!”他的妻子突然骂起来。
“我看孩子就是神经病?!小超跟我说,他冷,饿,说人欺负他啊”病床上的这个汉子竟然嗷嗷哭起来了。
“大哥,你看见孩子了?”我趴在他的床前,问道。
他说,昨天下午入睡前,他去超市买了一些糖果、文具,扔进了那个污水井,又在井边烧了一些纸,念叨着说,孩子晚上一定回来跟他见见面。
按照网上教的办法,头七时,只要躲在一张苇席里,透过苇席的缝隙,就可以看到回家的亲人。可是在城市里找不到苇席,小超的父亲就从衣柜里找出一个蚊帐,结果通过蚊帐的孔洞,他真的看到了小超!
小超的父亲说,夜里1点多,他听到防盗门响了一声,他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卧室门,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从客厅里吹来,紧接着,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翻动书本和嚼食饼干的声音。
小超的父亲仔细听着,但看不到任何人影。忽然,床头柜上的一个布娃娃噗的一下掉到了地板上,他起身扭头一看,地板上的布娃娃竟然“站立”起来了!
要知道,这个布娃娃设计的腿部十分柔软细小,根据物理学,它是根本不可能站起来的,它只是一个躺着的摆件而已。
不可能站立的布娃娃竟然站起来了,小超的父亲激动地一把把它抱住,嘴里大喊着:“小超,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然后呢?”我问道。
“那个布偶好像被人用吸铁石吸住了一样,愣是从我的手里往外挣脱,我怎么拿都拿不住,接着我感觉全身发麻,像过电了一样,然后就开始做梦。梦见小超被水冲走了,我想拉他,拉不住”说到情动处,他的眼又红了。
“吊瓶打完了,快回家吧”他的父亲有些不耐烦听他絮叨这些。
“我有车,我送你们回去,省个打车钱”我说。
他们客套了几句,但还是决定上我的车。车子开到中途,经过一个菜市场时,他的父亲提前下了车。
车子开进了黄金小区,我停下车,小超的父亲下车首先走到了那个污水井边,他奋力掀开井盖子,在井边猛地磕了几个头,然后去拖动盖子要盖上。
忽然,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对妻子说:“你过来,你看,昨天我放的糖块呢?”
他的妻子显然不愿意再去面对这个给他们带来莫大伤悲的污水井,不情愿地凑上前去。我也来到跟前问:“怎么了?”
“昨晚上我放的苹果、糖块都没有了,你看”小超的父亲语气都发抖了。
我低头往里一看,散发着恶臭、浓稠的粪水里,漂浮着一个新鲜的苹果核。还有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棒棒糖。
“这是?”我大惑不解。
“超超,超超啊”他们夫妻俩放声大哭起来。
在为他们感觉悲伤的同时,我心里暗想,这不会是谁家从马桶里冲下来的吧,于是我安慰道:“大哥大姐,别哭了,孩子的来世一定会幸福的。”
见他们还在哭,我只好皱着眉头把这个发臭的井盖上给盖好。谁家刚刚盖好,井下就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同时还散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笑声,紧接着便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起来,真的很丢人!
“快打开,快打开”我顾不上害怕,嘴里说着,就要去开井盖。
小超的父亲也震惊了,他什么也不说,我们两人合力把井盖又掀了开来,只听见井底下还是传出隐隐约约的一阵哭一阵笑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我感觉胃里有干呕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最大的感觉就是这样。
“孩子在里面啊!这苹果和糖是我扔进去的,不是孩子吃的,是谁吃的”小超的父亲很大声地说。
“是……是吗?”我问。
“是啊!糖纸都是一样的!超超,你出来,让爸爸看一眼吧”他把头深深探了进去,我非常担心他失足掉下去,不禁拽紧了他的衣服。
“哈哈,呜呜”一阵声音极其清晰地从井下传来了上来,一股股气泡汩汩地泛了上来,不知道是沼气,还是什么。
“啊?”我大惊。看来,居民们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井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是小超的冤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