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早的时候,孙权就已经出宫去了,他今天要亲自去了刑部尚书沈府的府邸,慰问一下即将临行的老人,当朝八部尚书之一,内阁大臣,刑部尚书沈符。
沈符其实不是一个什么历史名人,他在历史上从没不曾留下蛛丝马迹,但是在如今的大吴朝之中,谁也不可否认他沈符的功劳。
法之一道,关乎整个朝廷的清明和安稳。
孙权所推举的是法治天下。
而执法之人相对来说就更是重要了。
沈符执法,有雷霆手段,也有刚柔并济之心,可谓是此道之中的高手,无论是当年的小司直,还是如今权倾大吴的刑部尚书,在这方面他都做的很好。
孙权甚至认为,已经没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这些年,他一直拖着年迈而多病的身躯,在朝廷的第一个火线上来回折腾,从来没有能安心修养,这是一种很难得的精神,当然,孙权也知道,沈符所为了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个君王,而是大吴天下。
他才是一个真真正正无私大功之辈。
孙权甚为敬佩。
“沈老,朕来看你了!”
孙权看到沈符的时候,这老头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身负法度的那股威严了,奄奄一息,垂暮即死的躺在病榻上,就差那一口气了。
“陛下!”
仿佛是回光返照吧,沈符昏昏沉沉多日,听到孙权的声音,忽然之间就睁开了眼眸,苍白的面容之上回涨一丝丝的血色,他看着孙权的面容。枯草般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微笑,说道:“臣也算是为大吴,兢兢业业一辈子。从没有没有辜负朝廷半分,今日即将临行。可否求陛下一件事情!”
“沈老请说!”孙权面容正色。
“臣有二儿,才能之上皆为碌碌之辈,而且心性不稳,实在难成大器,金陵城为大吴帝都,是是非非,关乎天下安危,这里搅动大吴风云的太多。在这里的每一寸天空都是一个个漩涡,臣实在不愿他们日后成为别人所利用的一枚棋子,还请陛下下旨,让他们离开京城!”
沈符的声音艰难的说道。
他曾参与立法,建立大吴法度,更是刑部尚书,门生不少,这留下的也许是福泽,但是也有可能是灾难。
他不想自己那两个有些不成器的儿子,成为日后朝廷争锋的牺牲品。
“沈老。朕还护不住两个功勋之后吗?”
孙权叹了一口气。
沈符是开国功勋,更是大吴四品爵位的侯爷,他之后也算是金陵城之上的贵族。
“陛下。臣执法多年,杀戮无数,也算是伤天谴,如今想要自私一把,并不想要他们两人掺和这大吴风云,踏错一步,就是死路一条,我只是希望他们能远离这一切!”
沈符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皇上乃是大吴君主。你能护住了从来只有大吴江山,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朕应你了!”
孙权沉吟片刻。他明白沈符的心思。
沈符自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并非才能之辈,如果是利用他留下的福泽作威作福。总有一天会栽的,他就是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安稳一点。
“谢谢陛下!”
沈符脸庞上舒张出来了一抹笑容。
“沈老,你为大吴,鞠躬尽瘁,操劳多年,朕实在无以为报,仅当是代大吴,给了行一礼,当整个大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执法清明!”孙权毕恭毕敬的行一礼,有些深沉的说道。
“陛下,我曾不负大吴,但是大吴也不曾负我,我沈符当年只不过一介白衣,得遇先皇良主,方有今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先皇之恩,从未忘怀,今日也算是以命报之,幸也,幸也!”
他闭上了自己眼睛,心无遗憾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神色很安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沈老走了,以国礼葬之!”
孙权面容有些低沉,步伐有些沉重的走出了厢房,半响才抬起头,目光对着厢房外面候着的所有人,带着一丝丝感伤的说道。
“是!”
众人闻言,面面相窥之下,浑身一颤,连忙俯首领命。
国礼葬之,那可是当年孙权登基之后,在礼部订下了一个礼数,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
“高名,公孙康,沈老为大吴之法,兢兢业业一辈子,尔等为刑部,给他亲自送行守孝,知否?”孙权转过头,目光看着后再刑部两大巨头,平静的说道。
这也算是朝廷为沈符送行了。
“诺!”
两人俯首,毕恭毕敬的领命。
他们听到沈符故去的消息,心中都有些感伤,特别是高名,沈符算是他授业恩师,当年他从锦衣卫脱身,在地方干的时间不长,就进入了刑部系统。
是沈符手把手的教会了他如何执法,如何才能用更合适的手段去完成执法。
虽未曾正式拜师,但是沈符在他心中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师尊。
……
从沈府出来之后,孙权突然抬头,目光看着那蔚蓝而万林乌云的青天,心中有一抹感触,他的面容有些落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执着啊!”
历史上诸葛孔明说出这句话,他总感觉其实有些夸张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多么公正的人,都应该有私信。
但是今日看到沈符之后,他忽然明白一点点。
这世界还真有些人,可以用尽精力去做一件事情,最后哪怕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陛下,我们是回宫吗?”
曹阳小碎步上的龙撵,低声的问道。
“不,去金陵讲武堂!”孙权回过神,走上的龙撵,平静的说道。
“诺!”
上百禁卫军的护卫队伍听命。抬着龙撵,向着城外钟山的讲武堂而去。
……
夕阳如虹,晚霞映照。
巍峨的钟山之上。一座雅致的书院之中,学子纯纯。欣欣向学,朗然读书声音笼罩在残阳之下。
而在这一座雅致而恬静的书院的隔壁,也有一座学院,武学院,金陵讲武堂,在这个学院之中,却气氛大为异同,这里仿佛一座军营。训练和萧杀的气息凝聚在的三里范围之内。
“陛下亲临金陵讲武堂,微臣作为讲武堂祭酒,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程普沉寂在山上数载,气息越发的深沉起来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大礼。
他知道孙权的来意。
敬而远之的态度明显是打算吊起来卖。
“叔父这是打朕的脸!”
孙权微微一笑,大步走进将讲武堂,目光看着一个个武学子在做晚课训练,俊朗的脸庞上有一抹满意的神色:“叔父这些年做的很好,如今金陵讲武堂。武学子的质量好了不少,乃是军中人人想要争夺的人才!”
“陛下有些过奖了,微臣这些年也是只略尽棉力。希望能做的更好而已,毕竟他们都是人才,将来都会是我大吴将官,肩负将士安危,不容一丝一毫的怠慢!”
程普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欣然,这些年,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讲武堂,有这个规模和影响力,那时当然的。
“叔父谦虚了!”
孙权走上了讲武堂的最高处的山岗。双手背负,目光向着讲武堂校场之中。数千学子训练的时候,散发出来了那一抹朝气。碧绿色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异彩:“这些人才军中的根基,叔父虽离军方,但是却为军方的军官奠基了基础,此乃大功是也!”
“当不得陛下如此赞誉!”
程普站在孙权身后,听着孙权这话,并没有太多的神情,神色有些默然。
“叔父,你休息了这几年,如今养精蓄锐,也该上阵杀敌了!”
孙权感觉自己讨了一个无趣,摸摸自己的鼻子,直接说明来意了。
“陛下,臣老了,这辈子就想要终老与这讲武堂,还请陛下成全!”程普闻言,平静的眸子之中划过一抹精芒,却很淡然的回答。
“这可不想你说的话?”孙权眯眼:“叔父还是记恨仲谋当年的一杯小酒乎?”
秦淮河上,杯酒释兵权。
估计程普认是认命了,但是作为和孙坚打天下的元老,终究心中有些芥蒂,认为孙权是过河拆桥。
如今孙权居然亲自请他出山,要是不傲娇一把,他都不好意思回到朝廷去。
“微臣不敢!”程普冷然的说道。
“当年之事,你我皆然明白!”
孙权沉声的说道:“朕做的是有些过的,你心中有气也是正常的,但是如今大吴百万将士军心不稳,唯有叔父而稳之,叔父乃是明白事理,清楚大局之人,相比不会为一己私怨,枉顾我大吴将士之安慰吧!”
“小狐狸!”
程普闻言,差点脑溢血,这小狐狸越来越狡猾了,大义凛然一把一把的来,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软肋。
“陛下,并非臣不愿,之事臣早已久不管军中之事了,这些年大战连连,寸功为建,如今就算出山,可让百万将士而信服!”
程普看孙权这么有诚意,当年的那点怨恨也不是很在乎,他更加在乎了是,离开军方数载,已经变得有些寂寂无闻的他,还能压得住军中那些巨头吗?
大吴军中,巨头可不少。
潘凤下来了,而有资历和威望登上军机首尊的人选也不少哦,吕布,鞠义,贺齐,黄忠,祖茂,孙策……
这些可都是实权有资历的大将,这些年他们率领大军,为大吴朝开疆辟土,征战无数,立下了一个个赫赫的功劳。
特别是吕布。
天下第一武将,如今飞虎军团司令,手握军权,还是军机大臣,仅次于潘凤之下的上将军,当年他还是军中变法的先锋大将,在如今军中早已经根基深厚。
只要孙权愿意支持,以他这些年南征北战建立的功劳,还有他在军中的威望,要是上位军机首尊,这也说得过去。
而自己呢?
不过只是讲武堂的一个祭酒,以前的资历,早已经过去,他可不认为凭借着这点小小资历,自己还有能力压得住这一群悍然之辈。
“叔父,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但是最合适的人只有你!”
孙权身躯笔直,双手背负,抬头看着夕阳一点一滴的落下去:“你应该很清楚,如今军机处的局面已经有些失控了,朕要的只有一个字,稳,而能平衡四方,稳住这个局面的人,唯独只有你一个而已!”
“平衡四方?”
程普的政治智慧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孙权请他出山的缘由。
他不是没有人用。
只是用一个,另一个就不服,所以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而如今唯一能够平衡几大军团的争锋,唯独他这个局外人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些感叹孙权用人手段的凌厉。
“叔父,关东已定,中原很快就要落入我大吴的战旗之下,能在大吴征战中原,一统天下的历史上留下一笔的机会已经不多。你难道就甘心在这钟山之上,渡过余生乎?”
孙权目光真诚的看着程普。
“自然不甘心,只是当年无情赶我们离开朝廷的是你,如今让我们回来的也是你!”
程普叹了一口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孙仲谋的手段可比先皇要厉害多了!”
后面这一句话,算是他答应出山之后的一个心情感叹。
“为了这大吴朝,朕身不由己罢了!”
孙权送了一口气,既然程普这么说了,就等于答应回来了,他淡淡的说道:“朕倒是愿意简简单单,可是朕是大吴君主,一言一行,哪怕打一个喷嚏,都会让天下震动,手段不厉害一点,恐怕压不住你们!”
“哈哈哈!”
程普突然大笑:“真该让先皇亲眼看看你如今的成就!”
“父皇在天有灵,也不知道该骄傲,还是失望!”孙权耸耸肩膀,平静的说道。
“应该是骄傲吧!”
程普看着天际,幽幽的说道。
……
今夜的夜色很明亮,一轮明月挂枝头,漫天繁星为点缀。
孙权趁夜返回金陵城。
百余禁卫军护送,一路上倒是太平安然的很。
宫门前,看着巍峨的宫城,孙权顿时有些失望,他转过头,目光看着身边不到一米处,形影相随的一个穿着禁卫军服饰的亲卫,道:“左仙翁,有些人很沉得住气啊!”
“陛下,他总会出手的!”
左慈闻言,眼眸划过一抹精芒,淡淡的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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