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凌的视线落在独孤月的脸上,心思百转千回,静静地摇了摇头。
一室静默,衬托着大殿格外冷清,独孤月对于他的回绝有些讶然,察觉到对方眼中藏有某些意味不明的忧虑,还欲开口,闻得低低一语:“我陪着你,以防不测。”
黑龙闻言愣了一愣,阴阳怪气道:“以防不测,只怕你防的是我。”
沐晚凌并不理会它的冷嘲热讽,他所担心是父亲的坐视不管,如果他和她共进退的话,还能求得一线生机,耗过一个时辰,守卫定会将自己闯入禁地的事情如实禀告,若是人来终会有办法解救两人,只是他的这份考量不能实言告知。
转念想到自己拖延时间会引起塔外沐云澜的危险,一旦他被守卫发现私自闯入,罪责难逃,于是手中掐诀,凝成一股真气,悄悄地从袖子里飘出,飞出殿外……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塔外传来清脆的铃铛撞击声,独孤月好奇的循声望去,塔外黢黑,难以视物,清脆中夹着阴风呼啸,独孤月蓦然生出股股寒意。
白兔倒是习以为常道,解释道:“那是剑阵形成的罡风催动塔角上的风铃,发出的脆响。”
独孤月心头猛然一震,“罡风?”
“轩辕剑加其他仙剑形成的罡风可摧百花凋零,万木枯死,也可残人心魄,灭鬼成灰,世间再没有可比可怕的杀气。”
“为什么现在刮起罡风?”
沐晚凌语调平稳,垂下浓密的羽睫,遮住了幽深的眸色,喃喃道:“夜半时分,百鬼夜行,怨气撞铃。”
“塔外虽然一片漆黑,实则也有明暗转换的时界,现在怕是已经入夜,小大亡灵躁动不安,为了压制他们的妖邪之气,剑阵发动起来,就会卷起剑气形成罡风。”
独孤月恍然大悟,闭目细听,铃声幽寂,带着深夜的寒意席卷而来,仿佛冰冷的黑暗扑天盖地的沉沉压来,她的心跌入暗渊。
她牙齿打颤,“不愧是妖塔。”
白兔闻言,暗叹了一句,“曾几何时,它是一座宝塔,是天界中璀璨的明珠,犹如灯塔照亮夜行的人。”
“那为何会演变成今日的妖塔?”
白兔低下脑袋,似乎陷入回忆中:“这原是座七彩琉璃宝塔,仿造西方圣域的建筑修造而成,由仙匠烧制的五色琉璃砖铺就,刹顶镶嵌四海宝珠,飞檐四角悬挂着各式的风铃,风动铃响,日夜不休,长鸣九天。自落成之时就由仙尊点燃九宫长明灯,不论从哪里遥遥望去,金碧辉煌,昼夜通明,驱散幽暗,光照万物。”
白兔的描绘令人心驰神往,可是耳边的不合时宜的哀鸣呼号由弱增强,渐渐仿佛,阴冷刺骨,尖锐刺耳,仿佛突破地狱传来,一缕缕阴寒之气悄悄钻入独孤月后背,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我怎么感觉妖气森森的。”
“后来就变了。”白兔可爱的眸子一刹那间浮现一抹杀气:“自从通天塔的最顶层镇压了一个王灵之后,一切都变了......”
“王灵?”独孤月唇角微开,重复这个生词。
黑龙微微抬起头,竟然有些笑意:“原来沐老头隐藏了不少真相,这举世无双的宝塔原本就不是为了困住我,只不过畏惧我的威力又增加了几根讨人厌的锁链。”
沐晚凌意识到什么,平静的眸子却忽地一暗,陈年往事犹如浮光掠影划过,掩在袖袍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脸上泛出青白之色。
白兔继续讲述道:“王灵的怨念丛生,吸引了诸多不明所以的阴魂亡灵,却摄于轩辕剑的威力,困在里面塔内无法逃离,两者的怨念相互交织,越积越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陷在宝塔中的魑魅魍魉无数,阴气深重。饥饿的魂灵承受不住,互相蚕食,宝塔很快就成弱肉强食的战场,血腥盈天,阴魂不散,连累塔外沃土千里变得寸草不生。空气凝脂,寒气森森,生出浓重的雾气,经年不散。”
独孤月听着它的讲述心情沉重,面上掠过一抹隐痛,她实在是痛惜这种转变,立直了身子问道:“难道天尊不管吗?”
沐晚凌安静的神情仿佛裂开一道浅浅的缝隙。
白兔眼中的杀气隐去,然后慢慢绽开笑容:“关一个也是关,关一千也是关,再说这个决策本来就是他做出,怎么会为了不知来历的的魂灵修改决定呢?”
这句话冲击了独孤月纯粹的心灵,她难以相信和蔼可亲的沐天尊会做出有违天界至尊的身份决定。
“一年前,莫名其妙且煞气更重的魂灵就越来越多,甚至会闯入荒原猛兽,我们不能出去,查不出所以然,但是猜测某处的结界破裂,否则你也不会误入妖塔。”
静默片刻,独孤月忽然道,“可否重燃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