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沐晚凌坚定地往前近了一步,在近一步,近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她颤动的羽睫,明净的眼眸,剔透的灵魂,他想把这一切深深地刻在心上……
“不......不要再靠近了。”独孤月迟疑地向后退一步,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她不能让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绝情道:“你为我去毒换血,为我挡剑,为我做的一切,我都铭感于心,多少次感叹自己何其幸甚,能得到高高在上的紫宸君的垂爱。现在恍然大悟,一切都是你的良心,你的愧疚!还是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阴谋,让我坠入情网再狠狠抛弃!”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如果你认为这是一场阴谋,那你动手吧,希望我的热血可以温暖你那冰冷的心。”
独孤月震惊地望了他一眼,猝然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血债血偿从来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沐晚凌对她微微一笑,笑得那般无怨无悔,那笑颜仍旧让人如沐春风。
他果决地往前再走一步,轻轻的合上双眸。
“啊!”
血不期然地滴在剑上,临渊发出一声哀鸣,通体发烫,独孤月如同掉线的木偶,僵直着身子,呆立不动。失神片刻,人才回过神来,她惊惧地扔掉滚热烫手的仙剑,看着那张极为惨白的脸,顷刻间,懊脑、悔恨、心痛、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她哑声道:“你怎么这么傻,难道不知道有缘无分,有因无果,终是徒劳。”
沐晚凌原本是打定主意想和她一同离开天界,没料到事与愿违,剑入半寸,视野开始模糊起来,挂在脸上的浅笑变得惨淡,虚弱道:“我知道,从来都知道,可是情起不知,情深难抑,即使到现在,我也不会后悔什么,你就当是我的赎罪吧……”
一滴清泪缓缓滴落,他缓缓阖上眼睛。
“救救他。”脑海中的哀求声不绝如缕。
灵痕忽隐忽现,独孤月止住哭泣,长叹一声,抱起已然昏迷的人潜入屋内,将他轻轻地放在软塌上,看着胸前沁血的衣襟,愁肠百结。
“哎,多情总被无情恼。”她伏低身子,炽热的红唇贴在他冰冷的唇瓣上,一口一口将灵气渡入体内。此时赤色的灵痕红光灼灼,身上萦绕着疏淡的仙气,伤口开始愈合。
待伤口愈合完毕,独孤月才松开嘴唇,只是眉尖蹙蹙,喃喃道:“灵气吸收得太慢了,而且他体内的灵珠还没有融合起来,甚至有些抗拒。哎,难道是我太心急了,以他现在的状况,长此以往,怕是会出事,看样子我还得想想办法。”
独孤月左手食指聚气,在右手掌心一划,殷红的血珠冒出,凝成一块朱红的勾玉。她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化作一根细绳,穿上勾玉,默默地戴在沐晚凌的脖颈上,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暂且让它护你心魂吧。”似乎又响起什么,她贴着沐晚凌的耳边悄悄低语,“等着独孤月,她不会放弃的你的。”
熏风如沐,扶桑树发出沙沙的凤吟,宛若歌咏着一曲悠悠的清歌。独孤月痴痴地望着窗外,怅然所失,那年扶桑华开的时候,自己在哪?
“疼。”独孤月神识被干扰,发出一声呻吟,脑子里混沌不堪。她揉着眉心,思忖着是不是最近出现得太频繁了,消耗的神力太多,她们之间的意识开始互相影响,情绪共享起来,有时候都分不清彼此,尤其是刚才的一剑自己竟然有种撕心裂肺的疼,可是明明该悲伤的不是自己啊!
惶惑间,谁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有人慢慢的走到门外,喟然道:“本该是一场风花雪月,可惜了,却演成了生离死别。”
独孤月收住内心的困惑,纵身一跃,翻窗而出,耳边的明月珰晃动着冰冷的光泽,冷言冷语道:“戏演的不对吗?”
沐云澜定定的看着她,雪色的鹅蛋脸,黛眉深远,明丽比及天界诸般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回道:“对,对极了,分毫不差,而且情真意切,十分逼真。”
独孤月斜睨了他一眼,樱唇轻吐:“我可以走了吗?”
他盯着那眉间似乎要燃起的赤色,微微一挑眉头,“我怎么有种放虎归山的感觉。”
独孤月用无一丝杂质的墨黑眸子死死地盯住他,“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沐云澜绽开一脸笑容,灿如朝华,“怎么会,我信守承诺,绝不反悔!”
“如此甚好。”言罢,她就要踏步向前,打算离去。
擦身而过时,沐云澜的目光移向她,略显嫌恶道:“他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不再多守护他一久,就这么走了?”
“怎么,不是恰好如你所愿,长痛不如短痛吗?”
沐云澜冷哼道:“都说人间女子薄情寡义的,如此看来所言非虚,还是说你入戏太深了?”
“入戏?”独孤月转过身,嘴角划出一丝弧度,“就算是刚才入戏,现在也已经出戏了。”
“什么意思?”
“紫宸君是什么人,心思通透,绝非我一句两句的谎言就可以诓骗过去的,但是从他的伤心欲绝的反应可以看出.......”
沐云澜的目光变得极为幽沉:“看出什么?”
“世上只有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最令人信服的,所以你给我的戏本十有八九都是真是的吧。”
沐云澜微微垂首,平静道:“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我也不过是个局外人,真相还要你继续寻找。”
独孤月的目光变得犀利威严,“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只是再提醒一句,独孤月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要欺人太甚。天理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否则后悔是沐家!”
“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被她一激,沐云澜用审视的目光大量眼前的女子。
独孤月傲然仰起头,“当然不一样,我在牢里好好地反反复复地思索了一番,从过去到现在,一宿未眠,开始有些大彻大悟。”
这样明艳聪慧,这样卓尔不群,总是让人出其不意,沐云澜露出欣赏的神色,道:“我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你的确与众不同。”
她的眸子是那样的明亮清澈,温和道:“他喜欢的从来不是我的柔弱,而是彼此认同的信念,对美得执着,对善的追求,而非追名逐利,天地荣华。”
“是吗。”沐云澜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为何你要对我说出这番话?”
“蛰伏於盛夏,藏华於当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也可以是个危险的人,可你的危险是对别人,不是他。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呵呵,原来如此。”沐云澜会心一笑,语气和善道:“我最后叮嘱一句,速速离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记住了。”独孤月应了一声,恍若惊鸿,杳然而去。
随着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沐云澜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昏迷的人陷入沉思中。
沐晚凌在昏昏沉沉的痛楚里难以自拔,梦中他在广阔无垠的深海里沉浮动荡,气流激流奔涌,蓦然间飘来一缕缕清甜的茉莉花香气,瞬间从大海里抽离,飘荡在一湾澄清的半月湖水中,水月溶溶,她的低吟传入耳中,令自己深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