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声音,萧陌已经完全听不到,此刻的她正身处于七彩琉璃塔第一层之中。
烟波弥漫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异常安静。
这一次,身子完全浸没在洗髓灵『液』之中的,除了萧陌本人,还有一道身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静坐在她对面不远的青玉石阶上。
这人浸没在这一方池水之中,全身竟不着一缕,肤『色』白皙看上去相貌仅有二十多岁。
让人注意的并不是他那张冷俊的脸,而是他那双一蓝一黄妖异的眼瞳和头上那一对黑『色』的猫耳。
男子脸上虽然全无表情,但一双平静的眼睛却已在发着光,淡漠瞅着这里唯一的活物。
见对面坐着是个女子,男子却丝毫没有半点龌蹉的心思,因为在他的眼里,男女并无区别。
纵使现在的场面再香艳,流淌着的却不是暧昧活『色』生香的气息,相反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雅。
被人这番赤『裸』『裸』的上下来回注视,萧陌『性』子再淡,此刻终是微微皱起了眉。
她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多少天,从自己醒来见到眼前这个货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皆是沉默地浸泡在灵『液』中打坐,吸收着这一方灵气。
这些天,萧陌暗中观察了很久,眼前这男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醒来便抬眼看着自己,看久了便又睡过去始终不与她搭话。
占了别人的地盘却还这么嚣张的,除了当初扔进来的那只快死的黑猫妖,萧陌再也想不出其他,自己神识离体大概也是他的缘故。
“哗——”池水搅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水雾之中,男子那紧闭的双眼,也是豁然睁开,双眼之中,凌厉而冷清。
“多谢。”并没有去看赤『裸』男子,萧陌起身踩上青石阶,一身白衣紧贴着姣好的凹凸有致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滴水。
这美人出浴香艳的一幕在男子眼中并没有唤起一念,异眸中清澈无痕。
男子没有动,发愣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两人这几天的第一句话,声音仍旧清冷:“吾只救不想死的人,你,不属于这里。”
突然间的一句话让得萧陌心神一震,偏过头看着对方,见得男子仍旧凝视着自己,萧陌身子一顿,这才在石阶上面向对方跪坐下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竟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以吸食死人灵魂为乐的死神,二尾猫妖,对于灵魂没有什么能够躲得过他那双阴阳眼。
见萧陌不出声,男子又道:“吾看到,那些为你而死的人。”
静默许久,萧陌双眼微眯,一股极强的气息,缓缓的从其体内蔓延而开,这种气息强度,比起以前,强悍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所有与我有牵连的人都会遭遇不幸。”萧陌低下头,脸上蒙上了一层暗沉。
“这世上,没有人不是背负罪孽而活,你为他犯下罪孽,可曾后悔?”男子又问,眼中的神『色』像是要将眼前的女子看个透彻。
“……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
曾经的她,冷静,自持,从不越雷池半步,可其实……一直都很孤独,因为孤独才不得不抓住什么东西。想要找到一个东西,找到一个人一起……癫狂!
萧陌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缓缓伸出手,上边的红莲印记不断地发着红光,像是镀上了一层晶体,无比绚烂。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即使罪孽多么深重,她也不会放弃那个人,那个真正让她活着的人!
站起身,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紫影,萧陌眼中升起柔情,偏过头看向这片水雾遥绕的天地,嘴角微微上扬。
男子突然有些皱眉地低下头去,似在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如果当初知道自己修成人身,获得人的七情六欲会是这般结果……
“妖凰后世,吾名黑曜,跟随与你,寻求一个答案。”男子缓缓起身,一挥手一袭黑袍浮现,如同蚕丝般轻薄笼罩全身。
黑曜?萧陌转过身,蓦然对上一双眼。在这双眼中,她看到的是一种淡然,是一种与世界无关的令人震撼的眼神。
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
但如果你身边的亲人,在一年内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了,你会慢慢地麻木,而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似乎就是后者。
在很长的岁月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以各种方式死去,你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你身边留下来。
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一种看法。比麻木更深的一层,就是淡然,对于死亡的淡然。
这一点,萧陌感受巨深,可以说这一瞬,她是真正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影子。
外界,弥漫整个房间的黑雾缓缓散去,带走了阵阵冰凉。
风炎烈将灵力从萧陌身上抽回,喘了一口粗气后微微睁开眼,并未抽离自己支撑萧陌背后的手。
整个房间的温度缓缓上升,感受到这奇妙的变化,让得三人精神大振,心中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
“下垂眼,你要是再不醒,我可是要精毁人亡了。”感受到从掌心中传来的温度,风炎烈语气十分哀怨的道。
这番极为恶劣的话并没有换来任何回应,都到这个份上了,没想到萧陌竟还是闭着眼一声不吭。
奇怪,明明之前看到眼皮动了的!
就在房间里的三人连呼吸都放得极缓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床上的女子突然间睁开眼,然后腰部用力一拧,就听一声清脆的喀啦!
“啊~!”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一秒内全部完成,简直是秒杀!
公孙墨和南宫子良看的下巴都掉了下来,都觉得自己的手臂一疼,好像抽了筋一样。
这样的速度,令两人不由直吸凉气,这一招太狠了,他们都替风炎烈觉的不值。
一手捂着自己的左肩,突如其来的疼痛令风炎烈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盯着眼前瞬间就将他的胳膊弄脱臼的女子。
“嘶!开个玩笑,至于吗你?混蛋!”
突然的叫骂声让萧陌头脑突然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好手像是做错了事,不由眨了眨眼。
紧接着,她沉默地伸出手想要将那被她弄脱臼的手臂给回位。
风炎烈见她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立马跳下了床后退了几步。
这女人……太恐怖了,这么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噗!”见这滑稽的一幕,公孙墨南宫子良两人终于笑出了声来,皆是一脸同情地看着风炎烈。
“还是子良来吧。”南宫子良笑着走到风炎烈身旁,察看了后者脱臼的肩膀。知萧陌是无心的,只是反应过度。
见萧陌只是看着他们没有作声,公孙墨以为她还在为那件事伤心,脸上顿时笑不出了。
默默地走到了床沿坐了下来,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美人妹妹……你,还好么?”
公孙墨欲言又止,垂放至床上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发生了这种事,任谁都不会好的吧?
可恶,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眼前这个人,总是这样,默默地背负着自己的命运。最让他心痛的是,她只是淡淡地背负着,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就算你问她没有没事,她也只会默默地摇头,和你说……
“我没事。”萧陌微微摇头,给了三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貌似自己沉睡了很久,她只记得自己回到房间之后下了一道命令之后便开始调息体内混『乱』不堪的灵力,外界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公孙墨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萧陌则是有些不解地看向风炎烈,意在询问。
随意活动了一会自己刚被回位的胳膊,风炎烈嫌弃地瞟了一眼萧陌,耸了耸肩偏过头看向门外说道:“肚子饿的话,门外有人送吃的,前提是,你得让人进门。”
知道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了,风炎烈十分识趣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倒个苦水:“都是拜你所赐,我这个丞相想清闲都难。”
见风炎烈推开门离去,南宫子良起身看向公孙墨笑道:“公孙,我们就先出去吧!”
他知道公孙心里难受,但此时此刻他们这些人也该走了,因为那个人恐怕这会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公孙墨并未回话,只是看着萧陌嘴唇动了动眼里有着疼惜和无奈,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了一个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