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有些意外地看着苏亦凡，他预料到这个创造了相当程度奇迹的少年会稳重成熟，却是没想到他心态如此的轻松。
这样的人其实最难对付，吉米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自己已经做足功课的少年。
苏亦凡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吉米：“这里的大厨据说是在日本开了十几年餐馆，为了女朋友才回的国，手艺不错。看来您平时对情报工作很重视，选择餐厅都找了最合适的。”
苏黎诗在两人中间飞快地翻译，时不时用眼神偷偷瞄苏亦凡的表情，她倒是不想当翻译，但同来的另外一个女孩根本不会给人当翻译，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跟另外一个女孩做比较。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尽管不甘心，做了少许对比之后心态就平静了。
吉米今天来见苏亦凡连助理都没带，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放松，这一点让苏亦凡也相当佩服。听到苏亦凡称赞自己情报工作不错，他笑着说道：“任天堂是所有厂商唯一在贵国有正品行货的公司，对贵国的了解肯定要多一些。”
苏亦凡眨眨眼，笑道：“上一次索尼的ceo来国内，可是让不少水货商人都吃了苦头。”
盗版问题始终都是困扰天朝市场的最严峻问题，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游戏机禁令从差不多七八年前至今，已经让无数厂商和投资者血本无归。如今整个市场混乱不堪，只要不是没什么大事，任何一家公司的ceo都不愿意来天朝抛头露面。偏偏这几年天朝电子产品消费能力几乎登顶，又不好完全无视。sony的ceo前阵子捏着鼻子来了一趟，去逛了电子商城后大惊失色，发现psp掌机的水货市场比日本还红火，当时表示了震惊和不解。为了顾全面子，当时的魔都水货市场进行了一次严打，让不少老板惨到哭都没力气哭出来。
吉米知道那次闹剧，顿时笑道：“我们对贵国市场有比较真实的了解，在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一味的封禁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这嘴脸倒是让苏亦凡略吃惊，他所知道的任天堂是个睚眦必报的公司，小心眼儿到了极点。几个粉丝做点同人游戏都恨不得把人告上法庭，为了天朝地区的免费游戏下载问题还递过几次律师函。能在半公开的场合做这种无所谓表态，看来这家公司的经营理念真的是发生了很大改变。
“我还以为贵公司喜欢打官司，会喜闻乐见呢。”苏亦凡笑了一下，很快就释然了，任天堂在天朝地区的影响力不如索尼，损失没那么惨重，能看开也在情理之中。
吉米·莱基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尖锐地说道：“sony的利润来自他们的软件，硬件倾销只能带来更大的亏损，尤其是在这种无法销售软件的国家。我们不同，如果只是倾销硬件，我们也很乐意。”
苏亦凡在心里撇嘴，心说任天堂在天朝的销量能跟sony提鞋就不错了，当然不会太在乎这种事。
尖酸刻薄地讽刺了几句sony现在的状况后，吉米终于步入正题：“苏先生，我们对《萌少女》北美版所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您创造了一个奇迹。”
苏亦凡赶紧摆手：“不是我，是我和很多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苏先生真是谦虚。”吉米说话依旧刻薄，“那些笨拙的制作人永远不会懂得怎样取悦我们的玩家，而您是这方面的天才。”
苏亦凡觉得自己不用继续跟这个大胖子互相吹捧又谦虚了，也收了点笑容说道：“好吧，我承认《萌少女》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但这只是一款让大家感到新奇的作品，对于它的生命力我不是很有信心。”
吉米却不这么认为：“苏，新奇的吸引力通过时间能成为经典。”
“好吧。”苏亦凡看得出吉米是个喜欢让别人接受自己观点的人，他对这种争论也没设么兴趣，“我知道吉米先生想要的是什么，但如您所见，在我身边的这位漂亮小姐是我的姐姐，她想要这款游戏的欧洲发行权。”
吉米并不意外地看了一眼依然在做翻译的苏黎诗，他知道美国发行的事，也知道苏黎诗是谁。今天苏亦凡带着苏黎诗过来，意思已经不言而明。
欧洲代理发行权应该是欧洲任天堂来谈，吉米愿意过来，自然不是只看中了几个地区的发行权。哪怕是让与天朝文化相近的日本公司派人过来谈，也比吉米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要方便得多。
所以吉米只是看了苏黎诗一眼，脸上的笑容轻松而略夸张：“如果只是这件事，苏你没必要对我说抱歉。发行权虽然很重要，但我们是一家善于同厂商沟通的公司。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贵公司的下一款游戏是什么？”
苏亦凡对着大猩猩一样的吉米呵呵一笑：“看来您的消息还是比较滞后，我们的第二款游戏已经推出了。”
吉米·莱基摆着手摇头道：“不不不，苏，我们说的是正式的，经过深思熟虑的游戏。不是那种实验性质的小品游戏。”
杨冰冰本来一言不发地坐在苏亦凡身边，听到吉米的话脸色终于是稍微难过了一点。
苏亦凡在桌子下面伸出手，覆在杨冰冰的手背上，轻轻安抚着少女。
“我觉得我们在这件事上有点分歧。”苏亦凡看着吉米，严肃地说，“我不认为这款游戏有什么问题，至少在数据上它已经超过了我们的上一款游戏。”
手机平台上的下载量是一个比较直观的数字，但这种数字对吉米来说却是毫无意义，他见多了各种神奇的数据，都是靠免费刷出来的。反倒是任天堂的游戏基本上没有不要钱的，仍是能卖出天文数字，这才是真让人惊叹的本事。
“好吧，这个数字的确很美好。”吉米感觉到了苏亦凡的固执，就没继续说让这个少年不高兴的话，“如果这个数字变成正常零售价的话，我想会更美好。”
苏亦凡微微皱眉，吉米始终是没能改了他那尖酸刻薄的嘴脸，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
杨冰冰侧过脸看着苏亦凡，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少年是在努力保护自己，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皮肤有些发烫。
“游戏的生命力决定一切。”苏亦凡对吉米·莱基说，“我相信贵公司也能看到我们在系统方面的努力，这不是单纯的小品游戏。”
吉米·莱基阅游戏无数，对这种三消游戏他哪里肯消耗哪怕多半分钟时间，因此也就是看了教学关卡前面的一段后就做出结论。听到苏亦凡如此笃定地反驳自己，吉米呵呵呵地笑了。
“苏，在对于游戏的商界价值评估上，我想我还是有经验的。”
苏亦凡寸步不让地说道：“在一个新领域，以前的经验也许都不管用了。”
吉米也承认这一点，这才是他今天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见苏亦凡的原因之一。
“苏，你说得对，所以我希望看到更新颖的东西，而不是这样的小游戏。”
苏亦凡反问道：“任天堂不是喜欢小巧好玩的游戏吗？”
这个问题比较尖锐，吉米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们的开发团队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光是马里奥的开发就有数百人。并不是简单的游戏就是小游戏……”
苏亦凡有点没礼貌地打断了吉米，他的英文听力其实可以听懂吉米说什么：“是的，并不是简单的游戏就是小游戏。”
吉米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苏亦凡还挺稳重的，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这么容易激动。
果然是年轻人啊，不懂得放平和心态。吉米在这一瞬间，对苏亦凡的评价就低了几分。
“苏，我们讨论这个似乎没有意义。”吉米四平八稳地说道，“你的游戏有很多人评价，也有很多人打分。现在评分似乎并不高。”
苏亦凡纠正道：“这不是我的游戏，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合作的作品。我相信这款游戏有它的独特魅力，只是需要时间来证明。”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亦凡感觉到杨冰冰的手指狠狠地握在自己手中，那么用力。
苏亦凡扭头看了一眼表情惊讶到震惊的苏黎诗，平静地说道：“继续翻译。”
苏黎诗这一次彻底折服了。对面那人可是吉米·莱基啊……那是全世界游戏产业说句话也会摇三摇的大人物，苏亦凡就这么跟人说话？
吉米脸上仍是挂着略显憨厚的笑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游戏好不好，至少需要时间来评判。”苏亦凡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亚洲地区的发行权，随便拿去就是。如果你想要更多东西，至少要对我们有信心。”
“哦，苏你说得很好。”吉米不动声色地说道，“但对于我们来说，等待也是需要代价的。你觉得你的游戏值得让我们等待？”
“当然值得。”
“如果不值得呢？”吉米用近似于挑衅的目光看着苏亦凡，就差扔出个套子让苏亦凡钻进去了。
苏亦凡平静地看着吉米·莱基，心中有点不屑堂堂一个ceo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这边苏亦凡正要说话，杨冰冰的手又开始更用力地拉扯他，阻止他说话。
苏亦凡扭头看了一眼杨冰冰，坚定地摇头。
杨冰冰的目光中带着祈求。
“相信我。”苏亦凡对杨冰冰说，然后转头对吉米说，“如果这款游戏在三个月内不能达到预期效果，我们愿意无条件成为任天堂的第二方软件商，这样可以吗？”
吉米并未因为苏亦凡跳入自己的挑衅陷阱而表现出任何喜悦之情，他脸上依然挂着让人觉得喜庆的笑容。
“任天堂需要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苏亦凡耸耸肩膀：“经典角色授权就可以了。”
杨冰冰有些泄气地松开手，苏亦凡到底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吉米看着苏亦凡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只是角色授权的话，我可以做决定。”
苏亦凡一脸平静地看着吉米·莱基，举起苏黎诗早就为自己斟满的酒杯。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吉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