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凡扬长而去，不仅没有人阻拦，甚至都没有人为晓声说一句话。
刚才云经理问的那句话，现在还在很多人的脑海中萦绕。
不雅视频这四个字，在网络时代简直就是一枚巨型炸弹。凡是涉及到这种炸弹上的人和事，都容易被炸得粉身碎骨。无论云经理所说是真是假，也无论周围围观的群众们是否认识晓声，这一刻他们都选择了站在看戏的角度不愿靠近。
开玩笑！谁想被血溅三尺喷一身啊？大家都是希望太平过日子的人，谁也没心情为一个很可能下一秒钟在事业前涂上就被判死刑的人出头。
望着被美女挽着手离去的苏亦凡背影，有个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对着经理举起手来。
“那个……经理……”
餐厅里发生这种事，经理心情也不太好，不过还是皱眉搭理了一下那个服务员。
“怎么？”
“刚才那俩人……”服务员低声提醒道，“好像没给钱？”
经理一拍头，光顾着看戏了，好像让那个少年吃了霸王餐？
不过既然是来历不简单的顾客，经理也只有捏着鼻子忍了，挥挥手道：“算了，记我账上。”
服务员领会精神照做去了，给打了个惊天大折，也别让自家经理吃亏不是？
苏亦凡走了，晓声在地上打滚了几下终于勉强爬起来，这时候再看那位态度冰冷的云经理，却是没有心情质问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了。
晓声心里很明白轻重缓急，自己现在首先要确定云经理所说的不雅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内容。
换成别人，自己身上没有这种烂事，被人说有不雅视频流出估计也不会心跳肝儿颤。可晓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啊……他太明白自己的情况了，如果真是哪次没玩明白被拍了视频，那自己目前辛辛苦苦攒下的大好前程就全都完了。
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自己肚子还在抽痛的晓声都来不及跟云经理再打一声招呼，仓皇着也打算离开旋转餐厅。
那位云经理显然已经不会再跟自己合作了，晓声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用笑脸对着人家。
往外踉跄着跑了两步，晓声到了餐厅外的走廊里才发现一个问题。
从这里往下去只有两部电梯，现在电梯还没到，韩芸正挽着苏亦凡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俩人都气定神闲地像没事人一样，一脸的轻松。
其实就在刚才，走出餐厅的韩芸还在问苏亦凡：“你是打算今天对晓声动手？”
苏亦凡也痛快地承认了韩芸的猜测：“是啊，等了这么多天，时间上差不多了。”
韩芸之前已经知道了苏亦凡计划的差不多全貌，现在加上刚才在餐厅里加演的一幕，顿时明白了苏亦凡的用意。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连锁，苏亦凡已经用得非常娴熟了。
“你这一拳可够狠的。”韩芸嘴上看似责怪，实则有些喜滋滋地觉得苏亦凡是在为自己出气。
“天马流星拳。”苏亦凡说，“专门打坏人。”
“天呐，你还看过圣斗士？”
“圣斗士现在也在一直出新的好不好？”
…………
两人的几句闲聊晓声是没机会听到了，他只是再看见苏亦凡的背影后觉得一阵心悸。
那感觉挺像心脏病发作，浑身乱颤不说，还觉得世界都在地震。
往前冲吧，苏亦凡回身很可能再给自己来一下。
回到餐厅里吧，看着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目光，又觉得简直没脸继续呆下去。
晓声心里很纠结，很矛盾，很痛苦也很彷徨。他担心着自己的所谓不雅视频，又想着为什么苏亦凡会知道自己见云经理的事，还在回忆刚才餐厅经理的表情……这一切都在脑海里不停打转，让晓声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等电梯上来花了点时间，其实苏亦凡早就从电梯按钮旁边的金属反射上看见晓声站在远处了，不过他没打算搭理这个恶心的记者，还是让晓声慢慢体会陷入绝望的感觉更好。
晓声打死也没敢跟苏亦凡同乘一部电梯，硬是等到另外一部也上来才匆匆下楼，喊了车就直奔自己家里。
在车上还没到家，日报社里的同事已经人打电话过来了。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叫阿染的编辑，电话一接通就用有点惊恐的口气喊道：“晓声哥，你现在在哪？”
晓声心里更觉得不妙了，但对这个资历不如自己的晚辈还是保持了一分威严，沉住气低声说道：“在车上，什么事？”
“晓声哥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那个叫阿染的编辑说话声音一向略夸张，也是编辑部里少数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之一，“今天好几个网站，包括咱们滨海城市网的论坛都曝出一段视频，说是咱们报社编辑跟ktv小姐开房的视频。我看了几张截图，好像是在说你啊！”
阿染虽然说话咋咋呼呼，其实还挺懂得语言分寸，他说好像和截图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在告诉晓声这件事基本上就是他没跑。
如果说刚才听云经理的话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的话，现在的晓声就真觉得五雷轰顶，握着电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边阿染见晓声半天没吭声，“喂”了几声：“喂喂，晓声哥，你听得见吗？”
过了半晌，晓声才有些痴呆地回了一下。
“啊，我在……”
“晓声哥……”
晓声不给阿染更多提问的机会，直接说道：“我一会联系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匆匆赶回家，中途晓声直接把电话关机，一口气冲上楼开房间门，打开电脑。
登陆滨海城市网，一开论坛晓声就看到了点击率极高的帖子，主贴因为涉及到不雅视频已经被删除，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留下了截图，津津有味地另外发帖讨论。
这些帖子基本上把论坛的“滨海生活”这一版占领了，每一页差不多五十个主题，有快三十个是谈论不雅视频的。
颤抖着自己的手打开视频，晓声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差点失去知觉。
被人截图的画面上，赫然不正是自己么？
看到那几张图，晓声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了，但是他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被下如此狠手。
是韩芸？晓声不觉得韩芸有这个魄力，当初他还四处打听了一番韩芸的为人和生活状态，这和他了解到的情况不符。
蓦然之间，晓声脑海中生出了一个面孔。
苏亦凡给晓声那一拳还是比较印象深刻的，晓声立刻想到了这个嚣张的少年。
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哪怕知道是谁做的，自己身上这滩污水也是洗不干净。晓声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呆，然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啊————！！”
抬起手就把眼前的二十四寸显示器掀翻，晓声又把采访时别人送的樱桃键盘狠狠摔在地上。电脑上那让人愤怒的画面终于是不见了，他却知道那画面现在肯定还定格在很多人的电脑屏幕上，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四处传播。
至于视频？只要去网盘搜搜，估计能找到一堆下载。
自己参与过这种不雅视频新闻的报道，晓声比任何人都清楚天朝人民的窥私癖永远强大，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们。
电脑摔坏了，晓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根烟，手有点哆嗦地给自己点上。
再打开手机看短信提示，有差不多十几个未接电话，有亲戚朋友的，也有同事的，最后一个未接电话来自晚报的执行主编老李。
吸了口烟，咬咬牙，晓声直接回拨李主编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听，李主编在那边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听上去简直不能再严肃。
“晓声同志，你现在快回报社来。”
晓声在日报社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李主编话外的意思，惨笑一声道：“李主编，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是声明开除还是我自己主动辞职？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李主编对晓声这种近似于无赖的口吻也感到一阵腻味，但仍是不失威严地说道：“晓声同志，你现在还是日报社的人，不要推诿责任，赶快回来报道。”
晓声听得出这清晰的划清界限口吻，不由冷笑道：“大不了我就不干了，你也别拿官腔来压我。”
“谁跟你打官腔了？”李主编对付晓声这种老油子一点都不含糊，“现在国庆期间的所有广告商都联名要求撤广告，而且要求赔偿他们的名誉损失。你如果不回来，报社这边就要报警了！”
李主编的话像是一道炸雷在晓声的耳膜周围裂开，他拿着电话，整个人像被强力电流刺激过一样木了很久。
所有的广告商一起撤广告？
联名要求？
如果不赔偿就打官司？
报警？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迷惑似乎都被揭开了，之前晓声春风得意中的那些小小不安终于有了答案。晓声怎么也没想到，之前看似顺风顺水的好运气原来不过是人为安排，人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