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谁谋反
这时韦谔说道:“王大总管,你不能这样说陛下……汉武帝时有冤杀李陵家人的事,汉景帝逼杀袁盎,周亚夫,太宗也因为候君集的事,冤枉过魏征几十年,同样汉宣帝不能全保功臣霍光一家,以致后人无人再敢做霍光壮举。物无完物,人无完人。陛下现在如此,你何苦再逼陛下?”
韦谔就是韦见素的儿子。
但是王画对他很怀疑,虽然说这批士兵十分骄纵,固然不愿意远离他乡,可先是击杀杨国忠,后是逼死杨玉环,到了岐山后依然不愿意走,直到李隆基将蜀地进贡的十万多匹上等丝绢拿出来让将士瓜分,众将士这才“哭泣感恩”,听从诏令。
可说这中间没有一点鬼,王画不相信,为什么击杀魏方进,没有人阻拦,击杀韦见素却有人在外面大喊,不得伤害韦相公。这个韦谔在中间又起了什么作用?
但王画不想知道,都是一坨臭狗屎,翻它也没啥意思。
他说道:“不错,于是皇上冤杀封常清、高仙芝,逼哥舒翰出战,于是皇上将天下兵马三分之一,河东河北之地交于安禄山一人,于是皇上让李林甫与杨国忠二人掌政多达二十多年。”
韦谔哑口无言。
“其他的我不想说。陛下非为爱人,爱李林甫是他谄媚也,喜媚言顺耳。爱武惠妃、杨玉环,是谓爱色也,亦不是爱人。如果爱人,请问武惠妃方死不久,陛下何夺李瑁之妻?此事不要多说了。你将你父亲、高力士、杨贵妃、太子以及太子妃、李静忠,还有李泌、与陈将军一道请来。”
高力士杨玉环不说了,李静忠就是李辅国,后来改名的,是李亨手下最宠信的太监,甚至在这场马崽坡事变中,也有他的影子。太子妃就是张良娣,出身名门,其祖母就是生下李隆基兄妹的窦氏之妹。现在是一个不错的“好人”,挺着大肚子逃亡,每夜还睡在李亨外面守夜。李亨劝她,她说:“现在多事之秋,如事起仓粹,妾多少可以抵挡片刻,为殿下赢得一些时间。”如果没有变化,到了灵武后,她生下孩子,还为将士缝制衣服。就是这个女人,后来与李辅国勾结,排挤李泌,谗杀建宁王李倓,生生地将唐朝弄得污烟瘴气。
最后一个人让王画颇有些忌惮,他妖异还是侥幸穿越过来的。可这个人天生妖异,李泌其母怀三年方生李泌,才出生泌发至眉。儿童时代,没有经过修炼的李泌能站在小小的屏风顶上,或在笼上行走。一道士说年十五必白日升天,父母舍不得,于是闻空中有异香之气,音乐之声,一家人必骂之呵退。其年八月十五,笙歌在室,彩云挂去庭树,父亲捣蒜末数斛,及异音奇香至,潜令人登屋,以巨勺泼之,香乐遂散。
这不是记于野史,而是记载在《邺候外传》上的话。
别的不知,几岁大的时候,李泌就曾当面批评张九龄不该喜欢软美者,就是说好话长相好的人,张九龄与之语,佩服得连呼小友。
张九龄是什么人,在李隆基十几位名相当中,他最少排进前五。一身才华更是横溢。让他称为友的人,整个唐朝有这资格的不会超过二十人。后人炮制张九龄与李白有交往,那是不对的,张九龄为人方正,对李白放荡不羁的作风未必能看上眼。比如写庐山爆布,除了李白那首外,还有张九龄的一首:
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奔飞下杂树,洒落出重云。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两首诗极得瑰丽之功,可是张诗是正,李诗是奇。
就是他们相遇,未必李白能让张呼为小友。
不但如此,张九龄还悄悄写过一封信给王画,称他隐然有君之才气。
不管两个政见有何不同,对王画才气张九龄很钦佩的。
实际上没有张九龄这封信,王画对这个中唐后第一名相,也十分重视。这一次王画东向,不忌惮郭子仪,从他后来大开中门,知道郭是明哲保身的一种人。不忌惮李光弼,毕竟他父亲李楷洛是自己手下。就是担心这会人的智谋会为自己凭空增加麻烦。
现在他担任李亨的老师,加上陈玄礼,这几个人也是在这马崽坡上所有的大人物。
努了努嘴,手下将士会意,直接将韦谔提了起来,带了下去。
有些将士蠢蠢欲动,但他们还没有摸向手中兵器的时候,看到王画带过来的人,将那个烧火棍对准了他们。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可不是烧火棍,其实唐朝上下闭口不谈王画,但王画的消息,还悄悄在民间流传。就包括他们在二十年前就研究出来一种超级武器,凶悍无比。
这些羽林军将士更是一个花架子,因此有人噎了噎吐沫,忍了下去。
几个人一起带过来,王画又看着陈玄礼说道:“麻烦陈将军将军中所有将领喊过来。”
两个人因为昔年协助过李隆基参加过政变,相互认识,虽然隔了许多年,相貌变化很多,还有些印象。
陈玄礼再次下去,喊了军中的十几个将领过来。看到杨玉环没有死,大家眼中神情狐疑不定。
王画也在看杨玉环,不年青了,今按照虚岁来说,已经三十八岁。
岁月不饶人,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以将岁月无限延迟。就象他后世的那个台湾林志玲,人家是越老越丑,她是越老越美丽,青年时还不怎的,到了中年后反而一跃为宝岛第一美人。
现在杨玉环已经不能用年青来形容,同样确实有些胖,但就遭此大变,脸上身上散发着无比的妩媚之气。姿色倾城倾国。
但能让李隆基荒芜政事,长得不美丽动人能行吗?
王画看着杨玉环说道:“贵妃,国忠误国,虽然与你无关,但我讲一件事给你听。昔日太宗因为魏征直谏犯怒,回后宫见到长孙皇后,说一定杀掉他才能泄心头之恨。长孙皇后询问原委,太宗怒极不说。长孙皇后悄悄回内室穿上正服,庄重来到太宗面前叩拜,说恭祝陛下。太宗问其故,长孙皇后正色答道,臣妾听说只有明主才有直臣,由此可见陛下是明君也,故臣妾恭祝陛下。太宗立即怒解。”
听到此事,众位将士遥想当年大唐的风光,一个个心驰神往。
“比起当年长孙皇后,皇上对你恩宠,有过之而不及,梅妃九岁能诵读《诗经》,性情孤高,目下无尘,犹喜梅花,更不爱争风吃醋。皇上曾经东晋才女谢道韫相比。然而自从你进了宫后,这样的一个美女才女德女,到了什么地方,冷宫连这一次出逃,皇上带了数千金甲,都没有将梅妃带过来。但你得了宠后,做了什么?没有进谏皇上治理天下,专教皇上以声色犬马。之所以皇上有今天这地步,如果不是你,会不会出现?你说你该不该杀?”
听到这里,杨玉环花容失色,黯然垂泪。
但众位将士一起喝道:“杀杀杀”
王画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冷笑一声:“你们之所以要杀贵妃,无非就是因为杀掉了杨国忠,担心以后贵妃在皇上面前进谏,残害你们。但杀不杀,你们有什么资格,有本事回长安与反贼拼命去”
杨氏满门有取死之道,但如果士兵要杀就杀,要放就放,这个国家还如何治理?
四周的将士一个个脸色不悦,然而也不敢动弹。
王画的事迹他们多少也听说一些,虽然带来的人不多,然而这些人都是经过数次战役,每一个人手上都染有许多敌人的性命。看是看不到的,闻也是闻不到的,但那股杀气还能让他们隐隐察觉出来。
高力士听到这句话,知道事情有转机,在后面暗推了杨玉环一下。
杨玉环伏拜道:“大总管救我。”
王画没有立即说话,却看着李隆基,大约因为提起梅妃,李隆基脸上更是一片日暮时的死沉之气。
梅妃江采苹生成书香门第,父亲江仲逊极赏识她的才慧,不因为是女儿之身就漠视了。自小教她读书识字,吟诵诗文。九岁时就能背诵大本的《诗经》,及笄之年,已能写出一手好文章,曾有“萧兰”、“梨园”、“梅亭”、“丛桂”、“凤笛”、“破杯”、“剪刀”、“绮窗”等八篇赋文,在当地广为人们传诵。除了诗文外,江采苹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论才气王画所有有暧昧的女人当中,也只有上官小婉才能相比,上官小婉胜在诗比她写得好,但没有她学问广博。不但如此,尤其是善长吹白玉笛,一曲软罢,能让梅花落下来,而且能表演轻盈灵捷的惊鸿舞。让远近青年爱慕不止。或硬被李隆基这头老牛啃了进去。
如果让王画选择,一定会选择这个秀气才思过人的淡雅女子,而不选择只会享受的杨玉环。
这样的一个女子,留在长安,叛贼进入长安,会有什么下场,掰着手指头也能猜出来。
所以王画对李隆基不喜。
王皇后聪明过人,而且不喜欢争宠,是李隆基的好助手,但李隆基偏偏喜欢心狠手辣的武惠妃。清雅过人、婉约到了极点的梅妃不喜欢,却偏偏要扒灰。
江采苹那首《谢赐珍珠》: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传到大洋洲后,上官婉儿叹息一声,说李隆基爱美不爱德不爱才。爱德指的王皇后,爱才就是指的是江采苹,才气让上官婉儿都感到可惜。
至于李持盈只是黯然垂泪,为自己哥哥昏庸哭泣。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如果哥哥一旦将国家败坏,就是二郎动手的时候
看到李隆基有一丝后悔,王画放过了李隆基,对杨玉环说道:“贵妃,你是死是活无所谓,大不了是一个妇人。紧要的是从河北到河东到山东河南关中,上千万的生灵百姓正在遭受涂炭。”
唐朝人口最集中的地方无非有三,第一是长江下游两岸,第二是自关中到河南河北,第三是四川盆地。其实这一次安禄山祸害的地方,何止一千万百姓受苦受难。一旦让安禄山进入长安,最少两千万百姓遭受战火涂炭之灾。
但这句话还有一个重点,如果王画扶助李隆基,让他继续做皇帝,那么杨玉环还是贵妃,权倾天下,可不是一个妇人那么简单了。
王画说完后,用眼睛瞟着一人,李泌。
不怕他聪明,就怕他聪明,还是一个保皇溜派,那么为了天下,无论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也要将此人击杀。
李泌身穿一身白色道袍,十分显眼,老神在在的坐在一块小石头上。
李泌不说话,王画逼他说话:“李泌,你来说说近段朝中发生的事情。”
现在没有大人的称呼,但王画不称官职,而直接称呼名字,极为不善。
以李泌的智慧,如何来不出王画语气中的杀气,甚至他已经知道了王画要做什么。苦笑了一下,如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说了一遍。
王画没有在哥舒翰的事上纠缠,他问道:“你们想往蜀地撤离。但杨国忠部下亲信皆在蜀中,请问你们还有什么胆量前去蜀地?”
一句话问得众将士勃然变色。
“或者前往灵武陇右河西,我从哪里而来,现在三地百姓听闻因为皇上冤斩封常清、高仙芝,心中愤愤不平。还没有得知哥舒翰与各部都护生死不明的消息,前去他们的地盘,你们怕不怕出事情?”
大家再一次失色。
实际上没有王画说得夸张,不久后蜀地进献十万匹蜀锦。锦是事小,表达忠心是真。
李亨去了灵州,因为安禄山为非作歹,灵州百姓涌跃支持李亨,让他以灵州为根据地,慢慢将唐朝恢复过来的。但不久后,迫于吐蕃强大,默认了吐蕃占有灵州、兰州等地。然后时收时失。导致了西北与中原关系不亲密,胡风大作。也为后来西夏独立埋下了祸根。
其实安史之乱过后,几千年的汉民族除了在明成祖时辉煌过短短一段时间外,都成了地地道道的伟哥了。在朝堂上你死我活,红刀子白刀子黑刀子,刀光剑影,特别是有些披着圣人的外衣,祸害更大,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在战场上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内战一百万一百万的士兵堆。外战呢,且不说辽金元清,连一个小小的倭寇都能祸害大半个明朝。再说倭寇呢?当真全是倭人?
一个长相粗大的将领小心地问道:“那么我们撤向太原如何?”
“不行,太原离叛区太近。而且叛军已夺下洛阳,可以随时渡河北上。况且太原背后离胡人不远,西边又是吕梁大山,供给困难。作为战场,是回旋之地,作为政治重心,将会引来叛军疯狂的围攻。太原反而陷落得很快。”
“那么我们回长安吧,”另一个将领说道。
他听过王画的赫赫战功,再加上回长安有城墙之险,心中也有了底气。
“现在回长安不行,我们人手太少了。长安城一百多里长的城墙,这点人手放在城墙上恐怕连人影也看不到。要么巷战,我们带的是火器,那么正好是扬其短避其长。”王画说着,拍了拍步枪。这种步枪在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成型,随着蒸汽机的出现,随后在王画指导下,钻床、膛床、车床开始面世。当然中间也经过许多曲折的弯路。然后才研制出来连珠枪,有了这个底气,才向玛雅发起进攻的。到现在又经过了二十多年,从连珠枪已经变成了毛瑟枪。
但有了枪支还不行,现在人数太少,王画要的是一战定乾坤的作用。否则战事拖拉,对其他人没有威慑力,那么随后的整个国家变革,麻烦多多。
他继续说道:“而且现在长安城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点人手过去,维护秩序都不够。况且我们也未必能赶上时间。”
李隆基离开长安城已经五六天了,再加上回返的路程,也许他们没有赶到长安,叛军就进入长安了。
“那么我们怎么办?”哪儿去不了,这让大家都感到焦急。
王画压压手势,示意众人安静,又说道:“这个我自有办法应付。各位认为杨国忠是叛党击杀,我问大家一句,今天谁是叛贼,谁在谋反?”
有人说是杨国忠,有人说是安禄山。
“你们说的也没有错。杨国忠未必是叛党,但他误国误民,杀死他亦无不可。贵妃迷乱主人,杀死她亦无不可。可是谁给他们这么大权利误国秧民的?是谁给予她们宠爱的?”
大家一个个不敢回答了。
让他们击杀杨国忠,逼死杨玉环,有这胆量,可让他们杀死李隆基,却没有这个胆量。
高力士低声央求道:“王大总管,皇上沦落如此,你就少说两句吧。”
王画冷笑一声。
定夺中原,他今天力量足矣。
但他发起的改革,不但从制度,从思想上将颠覆几千年来形成的帝王传统。这次**的规模远远超出武则天时的所谓**。
如果不是从思想上让大家接受,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死大食人无所谓,死玛雅人也无所谓。但自己的民族,王画可不想死太多的人。为了顺利进行,今天马崽坡就是关健的开头。
那个敢阻拦,那怕是高力士,那怕是郭子仪,那怕是李泌,必杀无疑
他看着李隆基说道:“刚才大家说是杨国忠谋反,说是安禄山谋反。但漏掉了一个人,一个最大的谋反者。那就是你,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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