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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院?”东方鸣疑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可恶!”朱腥憋了一团气,七窍已快生烟,“就算你能祭出三色火炎焱,可你始终是外姓,那奇人院是内府顶级学院,只有四族子弟才能进去深造。你想进去,既要有四族长老们同意,还要有汉王点头才行!”说罢,又懑声道,“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大伯早就恨透了你爹,否则你爹也不会死!他能让你进入四象门就已法外开恩,你竟还想着进那奇人院?真是痴人说梦!”

“你说什么?”东方鸣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禁大声高问。

“我说你进不了奇人院!”朱腥大声说道。

“不是这一句!”东方鸣眉头紧锁,“你口中的大伯是不是汉王?他为何恨透了我爹?还有,我爹的死,与你大伯有何关系?”

虽说东方弘是死于虚耗鬼老的十杀法阵之内,但某些闲言碎语,朱腥自是听来很多,他此时已然动怒,不顾什么忌讳,便道,“谁不知你爹当年功高盖主,威胁到了汉王,于是汉王杀了你爹,杀了你娘,杀了东方氏满门!你能活着,是我大伯圣慈,不想赶尽杀绝……”

“什么!我爹是汉王杀的……”东方鸣目眦欲裂,悲恸不已,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朱腥枉口拔舌,决不是可信之人,便破口大骂道,“狗贼,你胡说!休要颠倒黑白,乱嚼是非,谁不知我爹与当今汉王乃结义兄弟,我爹蒙受四象门恩造,他誓死铭忠,从不行任何逆上之事,此乃天地可鉴,谁不知道?那汉王怎会怀疑我爹的忠心?何况我娘是病死的!你说出这些话,到底是何居心?”

朱遇和朱达听到这里,觉得不能让朱腥继续挑弄是非,故而一齐走上前,欲将受伤的朱腥强行带走。

“慢着!”东方鸣喝住他们,又厉声道,“没说清楚之前,他不能走!”

“现陆耳已无性命之忧,为何还不放了朱少爷?你好好看看他的腿,若再不医治,必将流血而亡。”朱遇怒颜以对,“小公爵,今日你伤了朱少爷,此事必有下文,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也好为以后留下赎罪的余地,千万别给自己招来一条死路。”

“东方哥哥,他说得不无道理。”姚瑶劝道,“朱腥说得都是气话,并不可信,你要就此当真,便上了他的当。”

东方鸣想不多时,觉得确实有理,遂稳住情绪,放了朱腥。

随之,他又跑到陆耳跟前检查一番。

虽说涂了钻心粉的解药,可陆耳的胳膊伤得很重,看上一眼,都觉得喉咙犯呕。他此时满脸憔悴,四肢松软,一身疲倦的模样自是难以行走。

东方鸣看不多时,百感交集,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最终竟是懑声一怒,“你真是自作自受!”

陆耳羞愧无比,垂头道,“我命贱,如蝼蚁,连狗也不如……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安能放过?主公骂吧,我无话可说……”

有什么可骂的?见他已不能行走,东方鸣试了试他的体重,感觉无甚负担后,一下子将他背起。

陆耳受宠若惊,连声道,“主公不可,快放我下来……”

东方鸣扭头瞠目,“事已至此,你赶紧闭嘴吧!”

朱遇和朱达正收拾着朱腥的宝贝,却见朱腥防贼似的聚来目光,他们苦叹不已。又见东方鸣等人走出了石室,迨整理完了所有宝贝,他们便将一只四线岁囊归还给朱腥,而后背上他从此离去。

出了地宫,两个人利用玄踏,一跃大抵数十步,径朝太医院急行。

由于朱少爷的腿已被扎成筛子,因两个人只会封脉止血,进而收效甚微,这时朱少爷的腿,犹有一注注鲜血往外直冒。

这个纨绔的膏梁子弟很少受伤,或许太医院是何模样,他也不知。御医们见到朱少爷无不感到意外,又见他一裤子是血,刹那间,一双双眼睛更是惊然。

几位御医愣了一瞬,连忙大喊“快快快”,随后忙不迭地寻找药箱……

伤害朱少爷的凶徒肯定是跑不掉了,至于大廷尉会不会迁怒其他人?谁也说不准。

当然,要是不能及时保住朱腥的腿,那么朱腥的老爹,也就是那个时任大廷尉的兼下公,必然迁怒整个太医院!

兼下郡公爵府。

子夜,朱延悲愤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没等儿子开口说话,他就重重地攥响指骨,而他眼睛里的愤怒,连他的夫人齐蓉都为之担忧。

待朱腥睡去,齐蓉一脸慈爱,玉指在儿子的面颊上抚摩片刻,不觉如玉般的美颜流露出无奈,“腥儿受此迫害,我这个做娘的,比你还要痛心,可喰魂鬼老早有吩咐在先,命我等务必保护那个孩子的安全,你我都知道,此时的节党凌驾于淫党,我看腥儿一事,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为好。”

朱延看着熟睡的儿子,负手唏嘘,“保护那个兔崽子……那兔崽子和他爹一样,也通灵了屠龙斩,或许,那就是他登上巨持的原因。他只有九岁而已,看来又一个东方弘很快就要成长起来……”

齐蓉摇了摇头,“只怪腥儿命苦,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什么是不该招惹的人?”朱延一脸不悦,“我既能让那东方老贼死,为何不能让他的儿子死?”

“你敢违逆喰魂鬼老?”齐蓉终觉不妥,柔声劝道,“欲成大事,必须忍耐,你的很多做法只顾眼前,现在整个汉州的人都被你得罪了一遍,你若哪日真得当了王,也会有很多人反你。如今必须利用赶尸派的势力,才能为你以后铺平道路,那喰魂鬼老无异于小神尊,违抗不得。”

“哼!”朱延闷声道,“你可知喰魂鬼老做了何种安排?”

“什么安排?”

“他已把王位许给朱变那小子!”

“有这等事?”

朱延沉吟不语,不一会儿,眼睑颤了颤,“朱变可以为了东方弘背叛朱旦,他以后要是为王,难道不会为了朱希杀我?”他凝向齐蓉,愁苦道,“夫人啊,我本不想与赶尸派产生任何瓜葛,而今沦落如斯,全是受了鹿谶蛊惑,我其实好恨!试问赶尸派掌握住汉州,那我们朱氏岂不成了魔教的傀儡?这对不起祖宗,乃我不愿看到的事情!”

齐蓉垂首一叹,“你身为大廷尉,岂不知谋反是死罪?就算你现在回头,你大哥也不会饶你。”

“不!”朱延背过身去,边想边道,“倘被朱变取得王位,留给我的只有死路,若我向长老们请罪,未必不能脱身……”他睁开眼睛,回眸看向睡熟的儿子,露出阴森之色,“如若回头,既有望绝处逢生,又可借助他人之手除掉东方鸣,何乐而不为?”

齐蓉也把目光瞥向朱腥,不多时,牙齿咯噔一下,“我可怜的腥儿……夫君要是下定决心,妾身没有意见……相信看在我娘家人的份上,那十长老自不会一点情面不念。”

朱延笑道,“虽说夫人出身于齐氏旁支,但谁不知道你们齐氏的门楣,是由一群庶子撑起。说到底,你爹能够让所有旁支惟命是从,也是倚仗我这个大廷尉。我要死了,他如何制住马原公?我明白,我那丈人绝不会看着我死!”

“我就喜欢你的这份自信。”齐蓉不禁一笑,然而毕竟是妇人,笑过,又开始发愁,“谋反之罪,非同小可,我也不知道父亲将要何去何从,他一向精明。”

“夫人勿虑,大不了我们投奔翼州而去。”朱延笑道,“我好歹也是象翥,而你这‘喜鹊’,又与那‘杜鹃’是亲戚,我们何愁没有容身之所……”

次日天未亮,朱氏十长老急传汉王朱旦前往朱雀殿。传令官赍手谕东奔西走,寻到汉王后,呈上手谕便辞。

是时,因大雨之故,天色出奇的暗,内庭中的宫殿多半已熄灯,却有一座大殿灯火通明。

该殿中,汉王正和大都督朱七讨论军情,接到谕书览毕,然而所为何事宣往,手谕上只字未提。

汉王觉着奇怪,想不多时,便对身旁的朱七开了个玩笑,“莫非是哪个长老夜间死了?”

这句玩笑开了没多久,朱旦赶到朱雀殿,见十长老神色凝重地怒视自己,当下再也笑不起来。

“诸位长老,唤来孤王有何紧要?”

听此,十位长老正襟危坐,不动声色。未几,那朱珲长老闷声一哼,使得朱旦心里一顿发毛。

朱珲长老依旧穿着朱雀长袍,但此时坐上了尊位,其脸色比他衣服上的颜色还要红,还要殷沉。他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朱旦,看起来很愤怒。

汉王一脸茫然。

怒了一会儿,朱珲连连兴叹,暗想道:赶尸派意在魂瑰,而我们十位长老全是象翥……如此大事,这汉王竟然一无所知,真不知道他每日都在忙些什么?要不是朱延迷途知返,恐怕我们这些老骨头,再过几天就要沦为别人口中的魔婴丹!

朱珲愈想愈气,先不提赶尸派的阴谋,而是厉颜骂道,“你这蠢蛋,那弘儿有无异心,你难道分辨不清?有这么一个雄才伟略的兄弟助你,何愁大业不成?天底下自断臂膀的人,能有几个呢?好巧不巧,你便当属其一!且不说他竭诚尽节、忠心贯日,如若他真有反心,不是还有我们吗?你到底惧怕什么?蠢蛋!蠢蛋!”

连骂两声后,朱珲感觉稍微舒服了,却见汉王浑身颤栗,又不由得嗟叹一声,“现在人都死了,多说无益,但你当初已决定除掉东方弘,又为何要留着他的儿子?此前我们都已说了,东方弘不在的话,你根本驾驭不了那些踏云卫,所以罗澜要除、整个东方氏要除,就连他的幼子也必须除。如今你那侄儿朱腥,差点就被东方弘的儿子废了一条腿!这是什么?这是报复!是对你,对我们整个朱氏展开的报复!”

东方弘真正的死因,十长老自是不知,朱旦以为这句话是在试探自己,本欲蒙混过关,孰料朱珲懑声道,“别在这里巧言令色,当年你父王和弘儿未能走出十杀法阵,本身就让人怀疑,现在延儿迷途知返,已将当年的隐秘全盘托出,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

“哼,父王不是我杀的!休要听那朱延胡说!”朱旦又气又惧,勃然辩解一声。

十长老大惊,不由得面面相觑,而朱珲更是一脸惊愕地质问朱旦,“何出此言?弑父的罪名非同小可,延儿恨你不假,但又怎敢胡乱构陷这种罪名?即便他敢,我也不信你会如此。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至于谁的根正,谁又长歪了,我和你的王叔们,有哪一个不是心中有数?”

听到此话,朱旦才知朱延的话有所保留。

他沉吟少时,而后抚平惊色,为方才的失言圆说一番。见诸位长老消除疑心,又道,“朱腥已是力士,弘弟的孩子灵骨不全,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会伤害到朱腥?”

“手无缚鸡之力?”朱珲敲着桌子喝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这个汉王怎么当的?告诉你吧!那孩子已是巨持了!”

“什么?”朱旦虎目一惊,“有这等事?”

朱珲摇头苦笑,语重情长道,“旦儿啊,假使你爹真要将王位传给东方弘,那是他老糊涂了,所以你杀东方弘,我们能够理解,也不怪你,可斩草不除根的话,当初又何必要做到那一步呢?狠,就要一狠到底!决不能心慈手软!仇恨是世上难以消除的东西,只有不给它萌生的机会,才不会产生威胁。我且问你,那个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旦沉吟良晌,始终不信东方鸣登上了巨持位,然而朱珲都这么说了,那就无需再去怀疑。

他耸耸肩,仰头长嗟道,“待瞳儿生辰过后,孤王一定解决此事……”

“怎么解决?”朱珲质问道。

“杀!”朱旦决然道。

“很好!”朱珲满意地露出笑容。

迨朱旦离去,有位长老出声道,“旦儿方才的反应有点不对劲,我怀疑大哥的死……”

“别说了……”

“但是,哎……”

闻者疑色重重,相顾悲然。这些长老都是稀颜之相,穿得一致、长得无二。朱珲闻声,一眼瞟过去,见是老四朱瓒和老六朱珙在议论,便打断道,“旦儿做不出这种事,你们两个够了,别再说了。”

诸位长老纷纷点头,都不再提,而那朱瓒却又问道,“为何不提有关赶尸派的事?何必瞒着旦儿?”

“现在旦儿知道与否,我们都要站出来主事,仔细琢磨的话,还是先别让他知道为好。”朱珲收收衣袂,“双目阴鸷起开,“人言请君入瓮,赶尸派不请自来,不是挑衅我们汉州,而是公然挑战玄机城,眼下魔道的气焰如此高涨,我相信那城中的列位尊者不会不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他们永远留下好了。此事可命人禀报玄机城,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去蓬莱湾请回二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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