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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洛都?,看着铺天盖地冲霄直上的火焰,和远处高高在上的宫殿,随着烟雾轰然坍塌的背景,却是如无声的的默片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那些如蝼蚁般挣扎的身影,在追逐砍杀中,像是默剧木偶一样的挣扎,扭曲,死去,然后被炙烤成灰烬,吹倒天空中。

连顺风吹过来的烟灰和残烬,如雪片一样的落到手中,感觉起来都是冷的,或者说没有任何温度的,

断潭、鸾台山,大成殿,清元园,宇内馆,成贤祠、怀记堂、天工院、稷下厅、功德坊、富平里……一个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名胜或是建筑,都在被火焰吞噬的无声背景中灰飞烟灭。

秋日的骄阳,随着遮天蔽日的黑烟和落尘,变成了黯淡的昏黄颜色,然后彻底被黑云所这遮蔽成黑夜。

然互我发现我已经在洛阳城的地下世界,

下水道特有的湿闷,无所不在腐臭和发酵的味道,踩在脚伤永远是软绵绵,滑腻腻的,不知道下一步深浅的陷没感,

各种寄附在下水道里的蟑螂蛇类蠕虫之属,悉悉索索的潜藏在水流的动静中,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某种阴影或是角落中突然遭遇它们。

永远不知道害怕和避人的沟鼠之类,时不时会随着你的动作,从阴郁发暗的角落里,追逐打闹攀爬跳跃起来,或是冷不防突然嘶叫着,从你极近的地方带着湿漉漉的感觉,猛蹿过去。

一天到晚无所不在的流水声,哗然回响在深邃的巷道里,让你根本无法凭声音辩出方向,地井和木石栅盖,投出的一点天光,是唯一能够的指引方向,并且让身处地下未知的莽荒中的你,感受到人类世界和文明社会,其实并不远的心理安慰。

但这一切都被地面上的暴行,所冲垮淹没了,深红色的是烈焰升腾而起的背景,暗红是血流成河的底色,地下世界的黑暗和阴冷,与世隔绝的孤寂感,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庇护和掩藏。

下水道灰黑的污浊涌流里不停的流淌过大股大股深红的颜色,根本无法被掩饰和冲淡,时不时的还有残肢断体和疑似骨肉碎屑的东西,被冲刷推动着,缓缓的镶嵌蠕动着,灰黑毛色的硕大鼠类,像是狂欢一般,上窜下跳在那些新鲜食材的饕餮盛宴之上。

它们偶尔抬起有些浑浊的小眼,有些不甘心似的望着还在继续走动的活物。不过很快又会被更多的腥味和温热,所吸引。

我步履蹒跚的缓缓前进着,无论遇到什么,都无法阻碍我前行的决心和意志,哪怕已经精疲力竭,哪怕已经身心俱疲,哪怕伤痕累累,我像是执着的追寻着什么,扶着湿滑的四壁,不停的向前走。

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算我带着《洛都地下管网舆册》,也没法辨别出方向。

然后坠入深深的空洞中,重新满身污浊的爬起来后,

按在墙上的手掌一阵刺痛,像是被某种东西烧灼了一样,我发现眼中可以视物了,但是掌中正在不停的流血,用衣服怎么抹也抹不去,费了老大劲才包扎起来,却很快被鲜血浸透出一个诡异的图形。

无所不在的眼睛,那是一只竖着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青苔和积年的泥垢中,却是毫不掩饰那种充满恶意的存在感。

“醒来……”

我突然被摇醒,心脏砰砰激跳着,耳边传来抱头蹲的低声呼唤。

“阿夏……”

慢慢恢复的感觉,是一个柔软的身体,正贴抱着我,让我重新获得真实感。

虽然已经是逐渐转暖的初春,但是抱头蹲以晚上怕冷为由,老要和我抱在一起睡,有个自荐的暖床,我自然是笑纳不谢了,虽然还没法更进一步的用途。

所以很容易就随时随地的叫醒我了。

“郎中,有事须得劳驾……”

外面的亮光中,有人低声道

摸了摸怀里焐热的匕刃,又摸到**的手弩冰凉触感,安心了许多。

我看了眼,昏暗的白琉璃提灯中,是那名年轻管事的焦急脸庞。

“什么事……”

抱头蹲帮我套上厚实的外袍,从被褥下翻出一把短横刀,系在我的腰上皮套中。

“有人受了伤……请郎中看看”

“就来。”

我吁了口气,经过先前那些日子的各种练手,我外伤处理的手段,也已经很有些像模像样的。

“且随我来……”

我提着药箱,在摇曳的提灯照耀下,眯着眼睛走出棚子,打了个冷战很有些夜露思苦的味道。

偌大的营地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靠着火塘边上歇宿了,仅有些服侍牲口的人,在添加夜料,以及牲口发出的哼哧声。

我们宿营的是一个大村,还有防盗匪的木珊墙,所以花了些钱后,就有屋舍和畜棚可以使用。

不过房舍毕竟只是少数,像我和抱头蹲,直接睡在草棚下的大车里面,三面都与遮挡,前后再用席子一围,就能隔绝大多数声音和视线,用被子裹起来也能好好睡一觉,大多数人是还没有这个待遇的,

条件好的可以打个帐子,挤在一起休息,差一点的靠墙根铺条毛毡,一端系在墙上,一边用石头压住,躺在小小夹角里面睡一觉,至于那些杂役脚夫什么的,他们只能找个平坦的地面,铺下衣服裹着块布,就着一晚上。

身份阶级的差异,就这么体现在这些黑暗的角落里。

周围停着十几辆大车主屋,原本是祠堂和土庙的缘故,所以虽然露出失修和颓败的痕迹,但是格局和空间,修得比其他建筑更大更宽敞一些,

还没进门,我轻易的就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以及一片被惊醒起来的人脸上,各种茫然、彷徨、惊疑、不知所谓和焦虑的各种表情,随着散发出来的异味和隐隐的不安,弥漫在空气中。

在此之前,祠堂内后部的小间内,就已经发生过一番争执

“为什么要找一个半道加入的郎中……”

“因为他是我们现下唯一所能找到,”

“必须给他们处置一下……”

“除非你想让人带着满肚子想念,伤重而死”

“那些人把拦截的力量,主要都布置在海上了,走陆路,反而成了一招险棋……”

“但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眼下,我们能可以调用的资源,不多了,必须珍惜每一分宝贵的力量……”

“地方官府也不能尽信,利字当头昧没起心来,可比那些匪类,更黑的多啊……”

穿堂过厅,绕到原本供奉这神主牌位的木龛背后,被临时设置的布帘子遮起来的单间内。

然后我就看到了,年轻管事站在一起与护院队长和义从头子,他们表情复杂的紧盯着我,仿佛是要从我我脸上看出花来。直到里面呻吟了一声,才赶紧把我带了进去。

看到摊在塌子上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到可有可无的人,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虽然我是个假冒的三脚猫郎中,但是在梁山这个强盗窝呆的久了,也能轻易分辨出,对方身上的这种创伤,可不像是什么意外或是失手,能够造成的。

那翻卷起来的皮肉和见骨搽的断指,可不是什么走路不小心失足或是骑马过快跌倒摔出来的伤势,而是用沉重的刀斧之类较重的兵器,死命狠狠砍劈出来的。

而从只能侧卧的对方前身,一直蔓延到肋下、后背的伤创形状和位置,更像是惨烈拼杀的结果,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以及远程弓弩的袭击。

有能力造成这种结果的任何人和势力,都不是好善于的,更别说那些普通的盗匪之流,看来我似乎又卷入了什么大麻烦中。

格外的优待和关照,果然没有什么好事。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容不得我退缩或曰反悔什么的。

我一边平静着自己的心情,一边打开药箱,露出一套用皮具固定在箱盖和上层,各式各样的细小刀具,还有针线和剪钳之类,都是我在路上收集和动手改造而来,医疗用具。

像弯头剪是脂粉铺子里买来的,修饰眉毛的长剪,然后在铁匠铺烧红打弯的;几种规格的手术刀片和弧形针也是五金匠那里,专门定制的;止血钳和固定器,是从阉割匠的工具里,挑选出来改造的。

借助整理这些器具来初步理清思路,然后才装模作样的套上最里层的皮质手套,在不接触的情况下,查看起伤者的情况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专业一些。

“滚水,炭火,”

初步判断各处伤口的大小分寸,可能内外出血风险和处理的缓急,我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还有撕成指条宽的棉布,绸的不要。用滚水烫过”

没想到我没看诊,先提出要求,那些人还在面面相觊,

“你们还愣着作甚……”

直到一个声音呵斥道

“快去照办……”

他们才纷乱的动了起来。

“无关的人员都出去,除了送东西外……”

我继续交代道。

“人多口杂,空气也污浊,对伤病之人就更不好了”

“炭火须得靠近些,可以怯湿和保持体温……”

“但是窗扉要通风,不能让烟气积聚……”

“郎中,”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你倒是怎么看……”

“听天命尽人事而已……”

我冷着的脸道。

“这是新伤、旧伤拖到一起处置的……”

我当然要尽量往严重说,这样才能淡化最后任何可能性带来的影响。

“能吊口气到现在,算是身体底子和意志都相当了得……”

却意外的没有听到什么指责或是质疑的声音,他们都保持了某种沉默,或者说不能确定我的指责。

虽然那个年轻管事,之前对我信誓旦旦的说,是一个外出探哨的兄弟,受了重伤逃回来。但是从他们各种郑重其事和关注的态度上看,可不仅仅是一个护院或是义从探哨,可以解释的。

然后我才敢放心动手下刀,用梁山上那几十例,包括人和动物在内的练手经验,来处理这个复杂情况。

“又出血了……”

手指的一个轻微颤动,二次撕裂伤处涌出的血浆流了满手,我依旧面无表情的道

“用布团堵上就好,再做缝合……”

“喷血了……!”

“绑住动脉……等我缝合好那处”

“什么,不知道动脉是什么,用手指直接钳住这里……”

“什么绑住的地方发紫淤了……”

“刺一针,开小口引流出来就好了……”

“皮肉翻开了,用长针别住就好,就像烧鹅那种别法……”

“什么,你不知道广东烧鹅的做法么……”

“喂喂,又来了,不想死的话赶紧把人按住……”

“没气了?,用针刺他百会、人中、虎口……”

“这是人体对痛楚最敏感的地方,有反应就还有救……”

在找个过程中,对方被我折腾的痛醒过来,又疼的昏死过去好几次。然后我总算找到了某种名为怪医芙兰、杀医兰丸,鬼医黑杰克之类二次元人物,那种热血上手的感觉。刀起针落,线绳翻飞。

“找些豆油来,没有豆油菜籽油或是茶油也行,”

“一定要沉淀滤清过的,若是放了许久的陈货最好,”

“把所有创处都仔细涂抹一边,”

“不要拿猪油什么的糊弄我,如果不想创溃死人的话……”

看着我轻车熟路的将最后一个稍大的创**叉缝合好,咬断尾线,他们仍旧没有从某种不明觉厉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找一截木头来,越硬越好,削成臂长的凹板子,”

“面上要用炭火烤过,再打磨干净,好做夹板。”

“用干净布条交叉绑在骨裂的地方,防止乱动,可以自行长好……”

“血流得多了,就多灌些红糖水来补,一定要浓……”

“不能轻易移动,也不能沾酒水和辛辣腥膻之物,不然就等着疼死把……”

交代完这些,看着他们被我指使的鸡飞狗跳的情形,我总算有点。

“然后下一个……”

我深吸了口气,有些疲倦的淡然道,

“不要告诉我,你们只有这个一个伤员……我闻到了另处的血腥味”

“诺……”

他们这才有些错乱的回过神来,赶忙去安排。又一个人被抬了进来,不过伤势稍微轻一些,神职也能保持清醒。

他们接应回来的伤者,总共有四个,不过因为耽误了时间,回来后没多久已经死了一个。这才促成他们病急乱投医,决定找上我的缘故。

等我我处理好这个伤者,血迹斑斑的铜盆里,丢满各种取出物,有各种刃尖和碎片,也有枝叶和木屑,以及若干完好的扁头箭。

“全套器具,拿去滚水煮两道,就可以继续使用……”

但是接着处理最后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严重的伤者时候,却出现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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