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与荆北路之间的天然分野——桐柏山脉,
一只衣衫褴褛的队伍,也在沉闷和漠然的气氛中艰难跋涉着,只见他们纷纷牵着驮满抢来物资的骡马驴牛,人人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丝帛和布匹,甚至还有疑似女人的裙裳,从个别人的身上挂落下来。
可以说,除了身上还多少拄着或是松散斜跨的火铳之外,他们已经和曾经那只纪律严明而令行禁止的军伍判若两人了。
而在山路谷道的高处,曾经官拜的刘光国也再次皱着眉头,回头打量着自己这只残败之旅,当初被他用谎言和威吓发动起来一整营的人马,从扬州六合境内逃到这里之后,就只剩下眼前的三四百人了。
所谓的国朝名分和大义,还有一贯以来的内部收买和恩结手段,在事到临头那位突然回归的大势之前,就像是洪流裹挟之下的泥沙大堤一般的迅速土崩瓦解。
而他所派出制造混乱的死士和伺机决死一击的刺客,混杂在那些主动反戈的人群当中,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乘机下手,或是挤上前去靠近多少,就已经被周围和身边发现端倪的士卒,给当场愤怒的撕成了碎片,或是当场按到活捉了去;而成为对方公然宣扬国朝不择手段的煎迫、构陷、诱捕和残害功臣,诸多罪名的又一有利证据。
那位年轻的淮镇之主,善于蛊惑人心和长久洗脑的手段,由此也是可见一斑的。许多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毫无主见和眼色只知道唯命是从的士卒们,甚至敢于当场翻脸擒拿和杀掉,那些出声质疑或是犹豫不决的将官们。
就算是随他冲出驻地来的队伍当中,也是人心思变而一路上发生了多次哗变和内讧,还有时不时成群结队的带械潜逃。
尽管如此,依靠旧日养成的军事素养,以及对于国朝承诺的最后一点指望和期许,沿途路上那些啸聚一地的土团、乡兵、义勇;还有流窜于道路形形色色的义军、盗匪,根本不是什么对手。
反而被他们吞并、驱使和裹挟了许多来,而充作了前驱和炮灰,而让这支队伍一度壮大到了五千多人;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刘光国也再也难以完全掌握控制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下正在迅速蜕变成为了一只,开始依靠肆意滥杀残惩于民,以鼓舞和刺激士气的流寇式人马。
只是,随着追击而来的淮军旗号,他们这些暂且营造和维持起来的声势,也再次面临土崩瓦解的危机;
而不得不由刘光国带着这些最基本的力量连夜出奔,壁虎断尾式的抛弃了大多数,依旧沉溺在占据城邑后肆虐作乐当中的,诸多外围人马和绝大多数行动不便的辎重;这才再度险而险之脱离了追上来的淮军前哨和游骑的追索。
最后能够支撑他们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就是,只要能够穿过这边的桐柏山区,进入荆北路境内依旧心向朝廷的官军控制区;他们就可以获得好好的休整和补充,乃至接受朝廷的犒赏和敕封。
按照对方的许诺和担保,如果能够在统制官刘延庆的配合下,把整只模范后军所部,都被拉出来报效朝廷的话;或许广府的拱卫十军甚至是殿前诸卫之中,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吧;
而作为居中奔走策划的关键人物刘光国,也会水涨船高的得到自立门户的机会,而彻底告别为四海卫所安排的过往一切,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而现在事败不成之下,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此了,
虽然剩下来的人手,堪堪只足一个团(校尉)部将的所辖,但好歹是按照淮地标准武装起来的战兵;虽然临阵的经验并不算多,但是一应的战术操条口令训做,却基本已经是演练的相当娴熟了。
因此,他完全有信心说服已经失去对淮镇,这个北地最强战力掌控手段的诸位大人们,以此善用火器的残余士卒为基础和班底,奇货可居的重新拉出一只队伍来;再加以合适的磨练和操训,或许能够为朝廷重新锻造出一只,媲美淮地军队的善战人马来。
。。。。。。。。
在一系列汹涌而至,因为善后事宜所产生和积压下来的公文当中,我也再次收到了谜样生物的来信。
她在信中相应支持和肯定了,我在江北的一系列举措和对应手段;但也同样比较严正的指出,我的相应规划看起来虽然好,却是将淮镇原本已经有些好转的财政和经济积余,重新拉到扩军和战备的泥淖和深坑里去了。
现在淮镇打下的盘子已经够大了,许多新入手的地方亟待在休养生息当中,进一步的消化和发掘潜力,而实在不宜在盲目扩大屯垦和经营的范围了;
就她所举例的一点来说,因为在安东地区增设的广大新开拓点,目前用来农业开荒的人手,已经出现了短缺和不足了;而不得不让妇女和老人都被发动了起来,乃至影响到今年保育院和童子营、工读场所的正常运作。
而一些次要的民用工场当中,也受此出现了女工方面的用工荒和开工不足;这些负面影响并不是一时的,而是会潜在和渐进影响到将来的一些规划和发展进度,属于需要慢慢偿还的慢性代价。
而现在,我又要把原本稳扎稳打,按部就班推进的淮南道蚕食战略,一下子******到了迅速建立江北防线和大后方的重点战略来;这无疑要将淮镇原本排得满满的资源预算上,给狠狠挖掉一大块,只怕不知道多少收到波及的部门和领域,要有所跳脚和骂娘了。
况且因为与朝廷方面的公然决裂,在南北海陆的商业利益上造成的直接或是间接损失,以及各种资源输入的收紧和出产滞销的慢性损害,也是难以预估的结果。
然后,是一些新占领的地区和从属的势力范围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荡和骚乱持续情形,需要按照轻重缓急的次序,逐一的扑灭和镇压、抚平掉,以尽可能的减损和恢复产出。
而惟一的一个好消息,就是农官曹和联校的农事院一起,搞出了人力和畜力版本的手工收割机来,并且已经批量生产出了一批成品,而赶上夏收的尾巴开始实践和应用了。
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不由让我当即多吞了几口冰酪权做压惊;
好吧,至少还没有给我搞出个蒸汽收割机来,那玩意实在太大件了,目前还只能暂且用在农田灌溉水利矿山水运方面。至于铁路火车头什么的、技术积累还差了许多,属于用有生之年来考虑的事情。
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手推车样的铁架子,外加数组齿轮机括而已,但是却凝聚了大量淮东工业化建设的成就,及其规模化普及化结晶;比如其中的某个齿轮或是轴承,看起来结构简单得很,只要有图样光靠个铁匠老师傅就能手工打磨出来,但是相应的材料强度和加工工艺精度,想要达到实用性普及和规模化生产,就只能听天由命的靠玄学和概率了。
毕竟这东西是作为农业生产工具,直接使用在满是泥水的田地里,要求简便结实耐用的同时,也能够造价便宜而好维护通用性;这就需要相应的初级钢铁产能和材料工艺的技术积累,比如高炉熔炼的钢铁产能、大型水压机械的锻造手段,蒸汽带动的削切车床等等,作为相应配件的技术前置和基础条件;最后才有可能组合成为一架合用的机械成品。
要知道,这东西在近代社会到新中国建立彻底实现农业机械化之前,曾经扮演了相当重要而不可或缺的过度角色;因为这东西的生产效率,是传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工收割数倍到十数倍,也就是说这东西,只要经过训练的两个熟手进行操作,就可以轻易赶上好几户家庭全家老小一起上阵的成果。
由此从家家户户所节省下来的大量人力和物力,完全可以调剂和投入到其他领域当中去,而创造出更多的价值和增益来。
当然了这东西也有相应的局限性,最适合用在平原地带上,而对于碎片化的梯田和丘陵间地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因此,最适用于规模化的集体农业生产当中,也是目前淮镇治下最适宜推广的农业新技术之一。
下一步,他们打算把这玩意改造成手推式的播种和插秧机,还有手摇式和畜力、水力、蒸汽带动的打谷、脱壳、研磨等农业机械的研发和改进项目;
然而,掌握在我妹妹罗璐手中的正编预算和编外指标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就只能从我后宅的私家小金库里出了。
比如,暂时挪用我翻新和扩建后宅工程,所准备的头期资金。
好吧,我也只能在上面签押上一个准,再画押上一个代表优先等级的密文符号。
然后捂着吞了太多冰饮而被冻得发麻的脑门子,感叹一下为什么其他里别的穿越者,都能靠一点点的盘子和格局,就维持一个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生活日常;而我明明据有后世的数省之地、坐拥治下的百万户口,却老是要掏自己腰包来倒贴正在经营的事业。
难道是因为我的节操和下限,明显还不够低下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