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牙像一把澄亮的镰刀挂在天边，周围稀稀疏疏围绕着几颗星辰，卧室内一片恬静，原初宁睁着漂亮的杏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
“太奶奶他们不是可怜你，”傅景深像是提到这个词都觉得是对原初宁的伤害，开口难免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他们只是心疼你！”
“我知道。”原初宁淡淡地回，身子动了动，却是转向外面，背对着傅景深，“所以才更麻烦。”
傅景深下意识地问：“麻烦什么？”
“太奶奶拿我当曾孙媳妇，才会心疼我，”毕竟全世界那么多可怜的人，傅老夫人同情都同情不过来，为什么单单心疼她，原初宁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我不是。”
傅景深摸了摸鼻尖，磁性的声音带着点诱哄：“把协议撕掉，你就可以是啦！”
他深邃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原初宁，半天不见她有动静，凑近一看，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几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医院的普通病房，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庞莹莹刚从观察室过来，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得颤抖，胃也在隐隐作痛，她忙询问医生, 医生告知她, 这是中毒后遗症，后续能彻底恢复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十左右，她当即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想也没想, 哆哆嗦嗦地捞起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愤怒地质问：“你不是说什么事都不会有吗？我差点就真的死啦！现在还得了中毒后遗症，你们抓紧时间给我找专家会诊，送我去国外治疗！”
“这个时间谁让你联系我的, 你死不了的，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按原计划，咬住原初宁那个贱人不松口就好了！”
“我才二十多岁，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得上‘帕金森’？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们必须负责把我治好，而且报酬必须翻倍！”
“本来按照调制好的比例，只会让你出现一些中毒反应, 及时送到医院保证万无一失, 谁让你擅作主张，不按照剂量服药？蠢货, 都是你自找的！我还没追究你搞砸的责任呢, 你丫再给我嘚瑟，立马弄死你！”
嘟嘟嘟嘟, 手机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声, 庞莹莹这会儿不止是手在抖, 全身和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濒死的体验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像惊弓之鸟一般猛地蜷缩起来，偷眼去瞧, 见是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同志，她才呼地松了一口气。
张志光出示警官证对庞莹莹作了自我介绍：“接下来，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在进病房之前，张志光已然跟医生打听过庞莹莹的病情，医生说，可以接受询问，只是，她抖得好像比医生说得还要厉害些，出于人文主义关怀, 张志光在正式提问之前，先问她：“你是冷吗？需要把温度调高一点吗？”
庞莹莹摇头。
张志光跟负责记录的同事对视一眼, 开始奔入主题，例行调查提问，可庞莹莹一直摇头, 拒绝配合，只一个劲儿地说：“我是被原初宁逼得活不下去，你们审问我干嘛？怎么, 我难道连寻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演技很高明？”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出去吧。”
张志光拉开凳子坐下：“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没有了生的欲望，决定结束生命，都是安安静静地寻死。如果在死之前非要闹点动静的话，无非就两点原因，其一，心有不甘，想要通过死亡来引起广泛关注，以达到某种目的，这是一种极端的做法了。其二，那就是, 她根本不想死。而你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大张旗鼓地开直播, 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庞莹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她将手握成拳头, 努力想控制自己手抖动的幅度, 奈何徒劳无功。
张志光深深地看了她的手一眼，继续说：“而且有一个细节，你在哭泣的过程中，假睫毛松动了一点，你明显的闪过一瞬紧张，然后匆忙离开了镜头，处理好，甚至重新补了妆才回来的。
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紧张自己的容貌？在喜欢的人面前，或者有镜头对着自己的时候。很显然，你在镜头前这么紧张自己的妆容，意味着你很在意别人对你妆容的看法，这样的人，往往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而不是一个心如死灰，即将赴死之人，该有的反应。
你不要说你是想美美的死去，如果是那样，又何必在镜头前哭的梨花带雨，哭肿了眼睛，哭花了妆容，又怎么美？”
庞莹莹的手抖得控制不住，她将两只手藏进被子里，面色晦暗，张志光也不催促，悠悠地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茶润嗓子，静静等待着她开口。
泪无声地滑过面颊，庞莹莹心里一番天人交战，用力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你问我是哪一种？那我就告诉你，我是第一种，我想通过直播来引起广泛关注，我不想白白地死掉，我希望可以让原初宁为逼迫我而付出代价！”
张志光：“那你既然一心求死，又为什么要提前服用解药呢？”
“我，我”庞莹莹磕巴了一下，“我怕死不行吗？”
“你还真是‘神逻辑’。”张志光用陈述的语气说着这句话，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转而突然问道，“话说回来，你的毒药是哪里来的？”
“我从黑市买来的。”
“黑市？时间，地点，交易人，有人从中牵线吗？”
庞莹莹将那人提前交待好的词说出来。
张志光立马记下来，暂停审问，打电话安排人去突击检查。
庞莹莹暗暗松了口气，她的反应被负责记录的同事全部看在眼里。
待张志光回来，庞莹莹以为两人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该回去了，没想到他又一屁股坐下，调出了当时直播的视频拿给庞莹莹看：“你看，你当时的求生意志这么强烈，你真的是一心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