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真没想到自己老婆。
皇上想着在全宫进行大血洗,他想查到一个就上大刑问同伙,想到问完一个就杀一个,以血震慑,以血安心。
此法当然不可以,宋相与众臣劝了半响,
宋相说:穷寇莫追的道理都知道,或者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把人『逼』急了拼命,临死也咬下你一块肉来,不嫌疼?
大理寺卿说:罣国人数很多,很多人也没有害人的心思,把他们『逼』急了,引发大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太常寺卿说:皇上慎重,杀戮过重会遭天谴。
涂公公提醒:后宫的事,要不与圣人商量商量?
……
皇上吓坏了,不想身边还有隐患,晚上都没法闭眼睡觉,好在他还尚存一丝理智,臣子们唾沫水下雨一般劝他,微微也提醒过他,他最后听了大家的话,此事“从长计议,慢慢处理”。
“诸位大臣所言有理,是朕失了分寸,考虑不周。”臣子们劝得要失水晕倒,皇上终于很谦逊地认错。
慢慢处理不是不处理,雷霆手段还是要用,宋相意思先不开杀戒,对罣国流民还要用安抚手段,比如主动交代便不追究,比如贴出告示,表示帮他们复国……安抚之策都可以考虑,具体还要商议。
没有召皇后来与皇后商量,明面上皇后刚经历过一场刺杀,身体不好,心底里皇上有些迁怒,后宫里有这么多刺客,可见平日里整肃有问题,皇后失职,
见议事许久,皇上心绪镇定许多,喝了口茶,高公公小声禀报:“皇上,紫薇姑姑还跪着呢。”
皇上不耐烦道:“添什么『乱』?”
面对龙威,高公公额上渗出细汗,道:“并非奴才们没有眼力见,只是这贵妃的事儿,给奴才们几个胆儿,奴才们也万万不敢擅自做主啊……”
皇上骂道:“死了再来禀报朕!”
嘴上虽然这么骂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挥手,示意叫鸢儿进来禀报。
镇国将军跟戎狄还在打仗,也是事关国家安危的事情,他不敢不管贵妃,出于惯『性』,出于没骨气,出于一种几乎病态的倚仗,他没有魄力不顾将军的妹妹。
把将军妹妹宠好,将军就会守住边疆——皇上似乎让自己相信了这条悖论。
皇上不耐烦地问紫薇,“又怎么不好了?”
紫薇对贵妃衷心,未说话泪先流两行,道:“皇上,我们主儿不好了。”
“不好了叫太医,朕又不是太医,去又有何用?”皇上道。
紫薇哀凄着哭道:“皇上可知道?主儿不让奴婢找皇上,主儿中毒痛苦难受,每次在陛下面前都装作没事,陛下走了,主儿望着昙花流泪……”
皇上叹息,对众臣道:“你们先商议,出一个章程——就在这商议吧,别去养心殿了,朕去去就回,回来就要看章程。”
皇上起驾隆福宫,紫薇心里替自己主儿欢喜。
但皇上走到岔路,望着小筑方向,着魔一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小筑,自言自语一般问:“微微姑姑可歇下了?可有吃东西?微微怕冷,小筑环水,屋中炭火可够暖?朕去看看,若是没歇下,朕还可与她交谈一番。”
于是,皇上命人赏昙花送去隆福宫。
于是,皇上去了小筑。
贵妃最忠心的侍女紫薇抱着昙花,冷风中,单薄的背影寂寞,替自己的主儿哭。
紫薇回到宫里,自然不敢说皇上如何失了魂一般,眼神如何直勾勾的,只说皇上前朝事情忙,说着又是泪落下。
贵妃没哭,看着紫薇捧着的新昙花,笑道:“以前,皇上上早朝,我只要一说病了,皇上罢朝也来,有情,天涯海角也会来……”
紫薇道:“主儿别这么想,皇上对主儿是有情的,就是太忙了。”
贵妃微微笑了,托着腮,歪这头赏昙花,幽幽道:“终是有情,情有多薄?”
终是有情,情有多薄?
皇上是打算来,拿命来唤,换得来他的一瞥,终是有情,
可来得情愿么?情愿也不会路上说转道就转道,情有多薄?
紫薇想起路上皇上种种作为,哭得断肠。
贵妃不悦,一脚踹翻她道:“哭什么?我死了么?去,把花好好养起来,然后歇着去吧。”
贵妃不是体恤下人、会叫人休息地主儿,但紫薇还是忠心,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比雪白,跪爬着苦求,“主儿不要啊,不值当的主儿,您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臣妾只剩皇上的宠爱了,自是为了牢牢抓住。”
打发走紫薇和一应伺候地人,冬日最后一抹寒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药』瓶之上。
…………
皇上来小筑没一会,紫薇就追了过来,贵妃这次不好了,真不好了,都吐了血了,太医都开不出方子,治不好,微微正被皇上缠得烦,赶紧建议道:“快去陪着吧,让温太医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皇上站起身,负手厉声道:“各宫通行令牌已收,紫薇闯宫,来人,拖下去正法。”
闯宫,还闯惢清小筑,皇上早看到紫薇就烦,想索『性』今天杀掉,可在微微面前,微微怎么能允许他随便杀人?
“别别别,她也是……也是着急主子,是个忠仆啊,你把她杀了,贵妃多伤心?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还不拖到慎刑司,找个单间关好了,等事情过了再放出来。”
微微当着皇上的面就给皇上做主了,皇上没有任何不满,伺候的众人惶恐不敢上前,鸢儿招手,叫几个小太监把紫薇拖去慎刑司。
紫薇拽着能拽的一切,不想被拖走太快,呼喊着哀求,“陛下!主儿这次真的不好了!中了毒了!陛下,主儿怕陛下烦心,每次都是撑着,昏『迷』中不断叫着陛下名字,求陛下怜悯!求陛下怜惜!我们主儿的深情求陛下看到!主儿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陛下了,求陛下……”
忽然没声音了,太监捂住她的嘴。
皇上四十五度望天,人比残月忧伤,“朕登基四年,自问勤政爱民,从未一夕懈怠,却是身边危险都毫无所知,想朕这些年做得皇上,做得是怎样的帝王,呵……枉朕满腔抱负,誓要建傲世王朝,这些苦楚,朕也只能与微微道来……”
微微看贵妃都可怜,紫薇更可怜,可是皇上顾自己的苦闷都顾不过来了,哪有心思去安抚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