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退朝后,杨诗礼和几位大臣正伴着往宫门外走。
突然徐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似的,连忙拍了拍杨诗礼的肩膀,
“杨中丞你看!那不是宋统领嘛!他换了一身便装武服要去哪里?”
杨诗礼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也在看着宋青鱼的方向。
这时候,路过的康大人主动开口说道,“八成又是寻旧主去了呗,这段时间宋统领隔三差五就往御史台跑,那殷勤劲……”
杨诗礼转回视线,落到康大人的嘴巴上,
“上次的药是不是很好用?康大人这嘴巴看起来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康大人的身子一僵,随后露出讨好的笑意,“没有没有,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告退。”
说罢,康尚书便匆匆离开了。
御史台内最里间的院落,李画白提笔忘字,在竹简上染上了一滴墨痕,他回过神来,连忙将笔移开,眼角余光却瞥向了院子里拱门的方向。
起初宋青鱼还没有来得那么勤,只是有一次他过来,正巧撞见几个老部员在刁难自己,宋青鱼便把他们训跑了。
此后他便来的愈发勤了。
等了许久,院落里依旧是冷冷清清,李画白低敛下眸子,随视线沉下的还有那颗拥有怪异情绪的心。
他重新提笔蘸墨,笔头却久久顿在砚台里,也不拿起。
不多时,拱门处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依旧和平常一样,没有靠近,也没有往屋内的方向看。
像是闲暇时散步至此的路人,暂歇于此,只是两手环胸静静地斜靠在拱门下,看着地面上的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是会来,只是很少再与他交谈。
神色还是和以前那般淡漠,让李画白不禁怀疑这个异族人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心。
李画白脸色泛白,捂着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隐隐升起。
现在光是看见他,都那么痛苦,难过到恨不得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许就能够活得轻松些。
“哐啷啷!”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直接推倒了面前的书案。
墨水打翻了一地,宣纸和竹简也都被染黑。
他在里面瘫坐了许久,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书房里看一眼,只是默默守在那里。
最终,还是李画白低垂着眸子,一个人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他趴在地上掩面低泣,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宋青鱼的脚步刚想朝里面的方向踏去,却又想起了此前崔尚书的警告。
“宋统领,关心旧主的心情无可厚非,但也切莫要忘了你羽林卫大统领的身份,小郡王现在是罪臣之身,父亲曾经反叛,
是陛下念其年幼,尚不知事,才饶过了他的性命,但多少还是会有些芥蒂,他心思单纯,刚正挺直,是没有那个心思,
但保不齐有容不下他的人暗中推波助澜,人言可畏,
若是罪臣之子小郡王与护卫皇城安危的羽林卫大统领交往甚密的言论传出去的话,恐怕不仅会影响您的仕途,还会害了小郡王。”
宋青鱼确实因这番话动摇了,毕竟他也知道崔哲是帮着李画白的,之前李画白流落掖幽庭就是崔哲把他保出来的。
终于,他也做出了妥协,“我要确保他今后在御史台不会再受欺负,
我只守他几日,不会主动去接近他,直到那几个杂碎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不必同老夫保证,成就他,亦或者毁了他,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只是适时提醒一声罢了……”
只是那日崔哲回府后,又把自己关在了乾彧的房间里,手里摩挲着手里那封他留下来的信件,思考了许久。
一向风轻云淡的崔尚书,仰头望向窗外的月亮,喃喃自语道,
“是啊,成就你……亦或是毁了你,为父当然会选择成就你,为父怎么可能会让你背负上那样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