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宫正按照息谞的意思,除了都内守关卡以及驻在边界的兵马外,其余全部集结息都城外,得到四个师有余,又在息都城留下一个师作为防御,息谞就亲领三师约八千人,左有连仲安,右有宫正,向温地与息都的边界开拔。
大军行至小江外,息谞遥望着东江村的寨栅,问连仲安和宫正道:“贼匪的营栅修得怎么样?”
连仲安心里暗暗叫好,却表现得满不在乎地说道:“贼匪的营栅虚有其表,由此可见贼匪到底是群流民罢了。”
息谞将信将疑,接着问道:“若是要破敌,应当怎么做?”
连仲安回答说:“不知道贼匪的数目,无法制定计策,我请求到高山上察看敌情。”
息谞相信了他的话,就准许他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
连仲安就假装带着人进入东江村北山,实际上却很快退了出来,在山脚下停留了一个时辰后,才回到息谞的身边,对息谞说:“君上,下臣已经探明,贼匪不过数百人而已,蜷缩在营栅内,根本不敢妄动。”
息谞就奇怪地说:“可是驻边军的失败却是事实啊。”
连仲安就跪拜在地,低着头说:“君上,或许驻边军的旅帅轻敌大意,致使失败。君上万金之躯,亲率大军,匪首看到,自然胆寒。以下臣愚见,根本不必发起进攻,只需要将大军驻扎敌营外,我想不用两天,就可以见到贼匪出来投降了。”
息谞听了很高兴,就问宫正的意见。
宫正说:“上卿所说的都很有道理,兵不血刃平息匪患,亦是美谈。”
因为东江村外并不够开阔,因此息谞就将三个师由内而外分三阵而列,连仲安第一阵,自己带着第二阵,宫正管着第三阵。
木益听到山上的哨探来报,说有大军集结小江外,就带着列鹿和伍襄上山察看,发现大军在东江村外列阵,并没有进攻的迹象。
列鹿就说:“敌军势大,数倍于我们,却不进攻,我们正好也可以做防御准备。”
伍襄也说:“没有交战就撤退,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很大。如果真的守不住,才需要考虑撤退进山里。”
于是木益就下山来,一边准备防御事宜,一边让百姓准备好退入山里。
息谞见三个师都已立阵,就完全放松下来,还暗暗后悔没有带连蝉一起出来,正闷闷地想着,连仲安和宫正却来拜访自己,说要提前喝庆功酒。
息谞正觉沉闷,也就同意下来,连仲安和宫正频频向息谞灌酒,称赞他英明神武,胆略超群,把息谞夸上了天,酒也没少喝,直喝得息谞晕头转向,终于醉卧地上。
连仲安和宫正对视一眼,都眉眼含笑,走出君帐,帐外,息谞从宫中带来的十数个寺人和数十个息氏子弟以及亲信,也都醉倒在地。
隔天天明,北山上木益安排的哨探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分三阵而立的大军,一夜之间,全都不见,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营帐。哨探立即下山报告情况。
接到消息的木益、列鹿和伍襄,跑到山上一看,确实只剩下几个营帐,就算营帐内藏满士卒,恐怕也不过数百人而已。
北山视野开阔,可以直望小江之外,东江村外地势又十分平坦,完全藏不住人。就算这样,为防有诈,列鹿还是派了人往小江外小心哨探了数里,发现仍无敌踪。
怀着满满的疑惑,木益准备带人前往敌军营帐察看,列鹿劝阻说:“首领安危,事关重大,请允许我代替前往。”
于是列鹿带着数十人前往察看,只见地上卧倒着数十人,靠近之时,酒气浓郁,显然是醉倒的,旁边的几个营帐内都没有人,只有正中最大的营帐内酒气冲天,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倒在地上,显然也是酣醉未醒。
列鹿就捆绑起所有人,押解着回到东江村营寨,中途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过了午后,一群人才幽幽醒来,看到被绑缚和看押,都很震惊,息谞更是大喊道:“你们是何人,可知你们绑着的是谁?”
有人觉得好笑,讥讽道:“我们是何人,我们正是你想要剿灭的贼人,没想到吧,如今你反倒成了囚徒。”
息谞大声怒道:“放肆,竟敢对寡人如此说话。”
一听到息谞的话,所有人都大笑起来,以为那个被绑着的胖子宿醉未醒。
师习刚好在旁边听到,就来找木益。等进了屋后,才发现列鹿和伍襄也在,就将听到的有人自称“君上”的事情述说。
原本木益听到列鹿的报告,说敌营内只有数十个醉酒兵卒,都不着甲,感到很奇怪,现在又听到有人自称“君上”,更加疑惑,就让师习把那些俘虏押到屋外。
除了息谞外,其余人被逐个带入屋内,木益向他们询问屋外的胖子是谁,得到的回答都是“息君”,问姓名,则说叫“息谞”;又询问他们各自的姓名和职位,发现都是息氏的子弟和宫内的寺人。一时间,无论是木益,还是列鹿、伍襄和师习,都满脸惊异。
察觉到事情有异,木益最后就单独叫进息谞,师习知道木益的身份不便外露,就请求先行离开,木益却让师习留下,说道:“我本不是有意伪装身份,实在是情势而已。如今有望昭雪家族的旧辱,自然不必刻意瞒着了。”于是师习就留下了。
息谞被押进屋内,列鹿走过去解开他的绑缚,伍襄则走到屋外,对着守卫吩咐严禁任何人靠近,而后走回屋内,关上房门,按剑守在门边。
息谞被解开绑缚,以为是贼匪怕了,洋洋得意道:“如今知道寡人的身份,不如趁早降了,或可从轻发落,不致夷灭三族。”
木益听到夷族的话,双眼血红,上前几步,拔出剑来,架在息谞的脖子上,问道:“息谞,我问你,当初木氏之罪何来?”
伍襄仍旧守着门口,一动不动,列鹿欲言又止,师习想要上前阻拦,最后又退了回来。
息谞原本还自恃身份口无禁忌,见木益动了真格,刀剑横脖,再不敢轻易拿捏,颤着声问:“木氏,是通匪的木氏吗?”
“说木氏通匪,罪由何来?”木益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问道,问完之后将手中的剑紧了紧,剑刃划破息谞的肌肤,有殷红的血液渗出。
息谞见木益真的有了杀心,再不敢违逆,连忙说道:“当初最先是上大夫博渊首告,寡人不是确信,就叫宫正前去确认,木氏确实通匪,这才下了命令,让宫正领军剿灭。”
木益听到这里,颓然叹道:“木氏忠心息国四百年,就因为一个上大夫和宫正的几句话,就冠上通匪的名头被灭族,好一个息国,好一个息国的昏君啊。”
木益说完突然抬起剑来,向着息谞头上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