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宣看清为首的那人时,便拜倒地上,口中喊着:“君上。”
来人正是炎蒙,看到木宣,又喜又愧,赶忙上前扶起。
原本炎蒙将要出山林时,护卫的旅帅担心有伏兵,便先行探路,没想到遇到了须国的兵马,双方厮打一处。炎蒙听到厮杀,领着人前来,遇到了木宣,干脆就与木宣合兵一处。
由于事涉禹国,木宣就贴耳向炎蒙简述禹君派私卫相护的事情,炎蒙听完很是感慨。
接着就由木宣带路,逃出山林。
木宣原想沿着禹国边境往南到达大江,却被炎蒙阻止,转而沿着须国边境潜行。
木宣知道炎蒙的用意,但也深知须国边境已经封锁,担心自己带领的禹君私卫不能够安然返回,被须国识破身份,从而对禹国造成影响,就对那一百私卫拜谢说:“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已与越君相逢,考虑到你们的身份,还是尽快回归吧。”
那一百人中的卒长却跪地说道:“见符令如见君,大人在哪里,我们就跟随到哪里。大人尽管放心,我们这一百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剩余的人也都跪地应诺。木宣看见,再不能强逼,只能带着人跟随在炎蒙身边。
炎蒙也想劝木宣不必跟随,但话到嘴边,看见木宣执意的样子,想到木氏的身份,就再难以开口。
一路都有须国的兵马围追堵截,好在越军奋勇,禹君的私卫也不惜身,终于冲出重围,杀到须国的南部边境。
炎蒙环视身边的兵马,原本护卫的一百余越国兵卒已经不足三十,而木宣带来的一百私卫也只剩下不到一半,不禁仰天痛哭道:“越国的两万兵卒,如今能够回归的不到三十,我有何面目见江南父老啊。”
炎蒙说完横剑想要自刎,被旅帅和木宣拦下,旅帅痛哭流涕道:“君上若能回归越国,某等身死亦无妨,君上若自刎此地,将置军中战死者于何地啊?”
炎蒙这才扔下长剑,只是抱着旅帅痛哭。
这时有小卒上前报告说:“须国追兵已至。”
炎蒙和旅帅看去时,却见须国兵卒乌压压一片不知多少,追击而来。
旅帅转头对着木宣拜倒说道:“还请大人原谅某先前的失礼,望大人能够护送君上归越。”
说完也不等木宣答应,就起身领着剩余的越国兵卒,向着敌阵冲去。
木宣就带着私卫,护送着炎蒙往江夷部落的地界赶去,须国的追兵追击不到,顾忌于江夷部落的悍勇,轻易不敢追击,反倒让炎蒙摆脱了追兵。
当炎蒙一行人渐入江夷部落的腹地,就被江夷勇士团团包围,因为穿着不是中原兵甲,加之每一人都血染衣襟,像是被人追杀的模样,反倒让江夷的勇士感到好奇,不急于围杀众人,反而询问起众人的身份来。
炎蒙原本以为生机已断,却见江夷勇士并不攻杀,正待回答,木宣先上前一步,行了个百越的礼节说道:“我们是越州新立的蛮夷国家越国的军队。此番我们君上亲领兵马北征济国,想要与那济国大战一场,奈何兵马困顿,又遭到济国的突袭,以致惨败,如今想要渡江回归国内。”
江夷的勇士一听,都感到很惊讶,半信半疑,不敢决断,就通报了族长雷阿满。
雷阿满赶到,看见炎蒙和木宣这副模样,又想到前些日部下通报的禹国边境北向的大军,一下子恍然,迎上前拉着炎蒙的手说:“想必这位就是越国的君主了吧,不知百越之间如何了?”
炎蒙料想是试探,便将泉越那时的百越诸国叙说一遍,雷阿满见炎蒙回答得干脆流利,便信了一半,又挑拣一些含混不清的地方询问详细,见炎蒙解释得丝毫没有犹豫,这才确信,将炎蒙一行人带到部落之中,以宾客之礼招待。
有部落长老质疑炎蒙的身份,雷阿满摇头笑着说:“北边的几个中原国,对于百越之间的事情怎么会了解呢,就算是我们相隔一江都几乎不知晓呢。一时之间编出那么多的百越逸事,别说是中原人,就算是我们这些同列于蛮夷之列的部落都做不到啊。”
部落长老仍不愿相信,雷阿满宽慰他们说:“就算这些人不是百越人氏又如何,他们必然是中原人的敌人。所谓的盟友,不就是敌人的敌人,朋友的朋友嘛。若他们真是越国君主,我们招待一场,他日江夷如果蒙难,还愁没有安身的地方吗?”
听到雷阿满这么说,一群长老才散去。
雷阿满一直招待炎蒙一行人在聚落之中三日,而后才亲自把炎蒙送到大江边,直送上提前准备好的船只,看着炎蒙渡江而去才返回。
炎蒙一行人渡江而至越国。
炎蒙和木宣下得船来,见伍襄已在江边守候,炎蒙想起当初伍襄的劝说,不禁又痛哭流涕起来,木宣赶忙扶住。
伍襄看见木宣也同随炎蒙回来,一时情难自抑,红了眼眶,强忍住泪,拜倒地上。
木宣在渡江之时就已经听炎蒙说起伍襄后卫江南的事情,如今看见伍襄,也忍不住落泪。
炎蒙将伍襄扶起,拍着伍襄的肩膀。木宣见炎蒙已至越国境内,想到船上还有禹君的私兵需要送回,自己对禹君还有一个交代,就含泪向炎蒙拜倒辞行说:“木宣的命,是越国的,但有驱使,定不惜身。但木宣已无颜留在越国,请求离开。”
伍襄见木宣这么说,满脸的不解和震惊,炎蒙却将木宣扶起,说道:“是我负了你们兄弟,哪里还敢留下你呢。无论如何,渠木的卿位,只要我还在,就会一直留着。”
木宣听完,泪流满面,向炎蒙和伍襄拜礼后转身上船,此时恰是顺风,木宣就下令升起船帆,船只就缓缓前行,向江北而去。
炎蒙看着船只消失不见,这才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不听你们的劝告,才有这次越国的惨败啊。两万英魂,都是我的过错啊。”
炎蒙说完,腹内绞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摇摇欲坠,幸得伍襄扶住,送归会兴城修养。
北越首领陌鲁原本听闻越国派了大军北征,就召集百越各部,想要围攻越国,还没有商议确定,忽然听说炎蒙已经归国,便只好作罢。
木宣渡江北至禹国,将剩余私卫交还禹君后,有了留在禹国的心思,姜黎就把那方梅蝶图绣帕还给木宣,姜墉原本想封木宣爵位的,却被木宣拒绝,便只好作罢。
木宣因为身上没有爵位和官职,就搬出了客馆,在城外洪泽边搭建了草屋居住,教一些小儿识字,春雪闲时无事,便会到洪泽边游玩,两人约定了三年之期。
炎蒙回到会兴,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便离世了,炎修继承君主之位。
北越的陌鲁听说炎蒙去世,就又想要召集百越围攻越国,可惜响应寥寥,最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