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想要个磨坊。”
李显正在看书,一转头就看到李裹儿趴在岸边跟自己说话,顿时笑了。
“明天我让工匠们给你做个小磨坊。”李显还以为是小孩儿的那种玩具磨坊,满口答应,打算明天就让工匠给女儿做一个。
她伸手将女儿抄过来到怀中撸了两把,然后感慨的说道,“爹爹怎么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那是因为你们在忙三姐的婚事啊。”李裹儿嘟囔着嘴说道。
李珠玉和韦鐬的婚事,在她的极力反对下,还是如期举行了。
一个原因是她是个小孩子,她反对的再凶猛,家里人也只当她是孩子气舍不得姐姐,并不会放在心上。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韦鐬太有诚意了。
毕竟,他是直接放弃京城的高官厚禄,跑到房县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户曹。
对此,李显大为震撼,大受感动,当下就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要知道此时唐朝的官职,还有很重魏晋遗风,也就是说,虽然有科举制度在,但当官的主要途径还是举荐和荫封,同时官员也有清浊之分。流内官为“清官”,流外官为“浊官”。
韦鐬出身世家,按照他这类型子弟的升迁途径,多半是在中枢做一个职位低,但升迁潜力大的清官。但他跑出来了,离开中枢,到地方上,可以选择的职位就少了许多,而他也不是只想混日子的人,所以最终做了从七品的司户参军。
这个职位,主官民户,在地方上很有些实权,收入也不错,然而比较被人诟病的是,算是浊官,被五陵少年们鄙视。
对此,韦鐬很有志气。他雄心勃勃的表示,在王绩担任太乐丞以前,所有人都觉得太乐丞司伶妓之事,是不折不扣的浊官,但在王绩之后,太乐丞就变成了“清官”,可见官职根本无清浊之分。既然王绩能以个人的品行让官职由浊转清,说不定他韦鐬将来也有一天,能让司户参军这个职位变成清流。
对于少年人这个想法,王勃当场表示,“呵呵”。
李显听着面露尴尬,但当着韦鐬的面,还是干笑着将话题转了过去,“孤不在乎你做什么官,只要你对我女儿好,以后就是我的好半子。哈哈哈,来来来,跟我说说你父亲的事情吧……”
事后,李裹儿问王勃笑什么,王勃也不说。李裹儿问了父亲之后才知道,韦鐬崇拜的那个王绩,正是王勃的叔爷爷,也就是王勃爷爷王通的亲弟弟。
王勃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叔爷爷,但他向来不喜欢狂放不羁的人,何况叔爷爷还是饮酒而亡。
这个死法,非常魏晋,但非常不儒家
所以虽然世人尊崇,但王勃自己就不太喜欢。
抛却掉韦鐬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宏愿,这桩婚事的许多细节都是另人满意的。
韦氏原本就不想女儿远嫁,如今女婿跑到了家门口,她嘴上说着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胡来,让你父母担心了,但她见韦鐬时,嘴边的笑容就没停下。
李显给母亲上了奏疏,孩子年纪大了,再留到家里也是要让人说闲话的。武则天不知道是真的不想管,还是在考验李显,给孙女们送来了嫁妆,同时吩咐李显自行婚配。
双方交换了庚帖之后,婚礼就这么筹办了起来。
李裹儿见反对无效,最终眼不见心不烦,她原本就要与老师去农村体验生活,回来也是关在自己的小屋子里,除了同住的李仙蕙之外,其它人都没怎么见过她。
李显将女儿抱在怀里,觉得重了一截,这才想到妻子念叨的话,这个年纪的孩子跟小竹苗一样,迎风就长,这才多久没注意,似乎就长高了。
“爹爹没去看你,你就不知道来看爹爹啊。小坏蛋,只有要东西时才想到爹爹。”李显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番,他只是开玩笑,说者无意,但李裹儿听着,心里头却不由得一动。
好像被说中了。
人总是会忽略掉那些一直站在你身后的人。
因为你觉得他们会一直等着你回头,所以你就拼命的往前跑,只到有需要时,才会回头对他们说一句,
“爹\/妈,打钱。”
“对不起,爹爹。”李裹儿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对着李显说道,“是裹儿不对,最近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忘记爹爹了。”
“没事。你长大了,自然有你的事情要忙。”李显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女儿真的难过起来,赶忙哄到,“好了好了,那跟爹爹说说,你最近看到了什么?”
“好。”李裹儿这次本来就是要外援的,正准备给父亲说明自己所做的“大事”,于是便从村子所在的失地百姓讲起,讲到她准备给百姓放利钱,以及准备修磨坊。
李显听得嘴巴都不由得张大了,他原本以为李裹儿在玩儿,却没想到她能玩出这么多深意来,顿时哑然。
“所以,你想要的是一座真正的磨坊?”李显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问。
他是不知道磨坊能挣钱这件事。
他当闲散王爷时,忙着玩。
当太子时,天下都是他的,用不着敛财。
被软禁时,连门都出不去,哪用想着挣钱。
所以,李裹儿说的话,让他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什么。
有趣,十分有趣。
“对啊。”李裹儿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声音甜的像是掺了蜜,“求求你了,爹爹,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磨坊。我特别想看水哗啦啦的从上面流下来,带动房子那么大的机器舂米,可好玩了。”
对于磨坊的使用,李裹儿当然有一套完整的计划,但那听起来太骇然听闻了,还不如以“她就是想要一个没有的东西”为由任性,来的让人好接受一些。
“工艺上应该没问题,宫里有不少工匠是从长安来了匠户,除了修房子之外,应该也会一些工程的问题。如果不会,让他们去学也来得及。”李显思考了下,他有些隐隐约约的念头,虽然没想明白,但让年幼的女儿去做,是个不坏的主意。
他可以慢慢想。
或者事情做完了,答案就会自动送他面前。
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好像没有在河上随便架水车的权利。”
“这个得县衙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