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玉的婚事很热闹。
不是那种皇家的热闹,是民间的热闹。
唐朝流行奢婚,而李家的男人们,又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
连提倡节俭的太宗,都有过为了女儿逾制嫁妆跟朝臣掰扯的先例,高宗觉得老婆裙子太过奢侈,却不在乎女儿婚礼上的蜡烛将长安路边的树都烧焦了,所以到李显这种没什么原则,也不需要什么原则的人身上,那女儿的婚事,当然是越热闹越好了。
他只是遗憾,自己比较穷。
也就是这会儿,他才有些扼腕,“当初应该多带些钱财走的。”
一辈子没有缺过钱的人,如今才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韦氏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想要卖惨问老娘要钱的打算,“还有七个呢。”
“是哦。”李显倒吸了口凉气,顿时安静如鸡。
要是我是皇帝就好了。
他不着调的幻想着。
让老丈人做宰相会被群臣干翻,但是从国库里淘点东西给女儿做嫁妆应该没事吧?
应该……
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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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见过世面的李显和韦氏觉得婚礼太过寒酸,没有见过世面的李家闺女们,可觉得这婚礼这是太太太豪华了。
“结婚,会有这么多钱吗?”李慧中看着红漆木桶里放着的金元宝,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你说,这金元宝怎么这么可爱!
想到自己平时辛辛苦苦攒钱,才攒了那么点金子,这里随便一个都比自己的私房钱大啊。
而这只是嫁妆中最平平无奇的一样。
“嫁妆而已。”李裹儿忍不住吐槽,“是不是只要给你足够多的钱,你就能把自己卖了?”
“这钱要是交到我手里,”李慧中点点头,莞尔一笑“又有何不可呢?”
李裹儿无语。
她总算知道,后来大姐的婚礼为何会那么“平平无奇”了。
说不定她把东西都折合成金银压箱底了呢。
李裹儿是见过几个姐妹回到长安的婚礼的,一个赛一个的奢华。
当然,以她的为最。
上辈子她第一次嫁人时,虽然父亲还是太子,但祖母仍然赏赐了超规格的土地、金帛、车马,令满朝文武前去祝贺,宰相作诗,轰动长安。第二次婚姻更是豪华,母亲让出了皇后的鸾车作为座驾,父亲的禁军作为仪仗,宰相为礼会使,弘文学士为傧,相王障车。婚礼后甚至还大赦天下。
所以相比而言,这种乡下婚礼,对她而言算得上寒酸。
但一想今天是四姐在家的最后一天了,她也就没有拒绝姐妹几个来陪四姐最后一晚的建议的。
几人原本李珠玉房间里陪她闲聊,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第一次见到婚礼,好奇嫁妆是什么样子,于是姐妹几个就偷偷打着灯笼溜过来了。
琳琅满目的珠宝,超过了她们日常的了解,因此几个人都隐隐有些动心了。
尤其以贪财的大姐最心动。
她原本打算不嫁,在家里赖一辈子的,这会儿见到嫁妆,又开始盘算,嫁人似乎也不错。
最好嫁过去,老公就死了,一个人霸占所有财产,那才是快乐又逍遥。
李裹儿一抬头就看到大姐的笑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离她远了几步,才催促众人,“看看就得了,明天还要忙活一天呢。”
“晚上才开始。”李慧中翻着妹妹的嫁妆,一边在心里计算自己以后要怎么安排,一边提醒李裹儿,“你明天不要起太早,中午多眯一会儿,这样晚上才有精神。”
“有精神做什么?”李裹儿不解,她又不是主角。
“弄新郎啊。”二姐李明秀心直口快的说道,看着李裹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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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裹儿就知道二姐给自己的惊喜是什么了。
一根有她小臂粗细,有半个她高的棒子。
“二娘子让人送来的,她说是她亲手打磨的。”华英英抱着那根长木棒,倒是有些爱不释手,“你瞧,这个手柄都磨得滑溜溜的,还上了漆,这里绑了红绸带……打起人来一定很痛。”
李裹儿试着抡了抡,发出灵魂质问,“为什么有人会在别人的婚礼上做出这种东西?”
“二娘子说她做了七个,你们一人一个,站出去就知道是亲姐妹。”华英英显然对这种姐妹情很是认同,“要不然你不喜欢就可以送给我了。”
唉。李裹儿叹了口气。
她确定上辈子的二姐没有这么离谱。
当然,那也是因为她们一直没有什么感情。
这一次,大家感情好了,烦恼也多了呢。
*
容不得李裹儿伤春悲秋许多,她一早上醒来,就被人抓起来梳妆打扮,穿得跟个红包一样。
等到太阳日落,宫中点起了一根根巨大的红色蜡烛时,她和华英英穿过一堆大长腿们,挤到前殿,便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们正拿着大小不一的棒子等在门口。
李明秀的手作真心不错,每一个姐姐的棒子既统一又各有特色,在手柄处刻了不同的花纹,很是巧思。
不过看着韦氏的眉头,李裹儿就感觉母亲可能宁愿她没有这份巧思。
“这木料不错。”大姐李慧中本能的用指甲在木棒上掐了下,背着韦氏,偷偷小声问,“花了不少钱吧。”
“心意最重要。”李明秀得意的翘起了唇角,看着姐妹们,小声嘀咕,“做的结实点,起码还能再用六次。”
“不是七次嘛?”比李裹儿还小点的李仙蕙特意扳指头算了下,确定自己没有错,不解的问。
“她是没算她自己。”五姐李玉娆在旁边嘲讽说道,然后她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微笑,“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告诉四姐,你是如何热情对待韦郎的,等你婚礼上她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
“反正打的又不是我。”李明秀非常光棍,挥了挥手中的棒子,试了下手感,给李裹儿使了个眼色,“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名正言顺打人的机会可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了。”
“我跟他才没有什么冤仇。”李裹儿不爽的嘟囔了一句,但她的辩白很快就淹没在了大家欢快的呼喊中,“来了来了,新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