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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眸光黯淡,思绪纷飞。

自从知晓了自己并非真正的“陈阳”这件事后,他就莫名有种“存在感”被不断剥离的空洞感!

他无法整理好心绪,也不想回家,不对,是他没有家了。

记忆中的父母是不存在的,那些思念只是别人灌输进自己脑里的故事而已。

这一刻,陈阳也终于明白了,从前自己身上那股没来由的孤独与疏离到底从何而来。

生活在谎言里,又怎么能跟旁人建立起羁绊?

那么小葵呢,小葵怎么办?!

陈阳想到了少女明媚灿烂的笑颜,心中弥漫起莫大的恐慌。

要是她知晓了自己只是一个“虚假的人”,她是否会感到害怕,是否会离开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就遍布陈阳的全身,身体好似被拖进了深海中,有巨大的章鱼伸出触手,刺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将心脏缠绕住,越裹越紧,越裹越紧…

他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身子却越来越轻,慢慢的,就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不知不觉间,陈阳走进了一座偏僻荒芜的公园。

眼前有一片沙地,中间立着一架秋千,可能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前来维护了,陈阳看见秋千的两边金属立柱都变得锈迹斑驳。

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疲惫,身子一软就躺在了秋千的座椅上,秋千随着他躺下而施加的力道,开始摇晃起来。

陈阳仰着头,眼神木然地望着天空。

今天的天色阴恻恻,太阳光被铅灰色的云遮蔽住了,风起云卷,天空仿佛越来越低,他有些喘不过气。

陈阳闭上了眼,放空思维,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就这样跟着秋千晃啊晃啊…

【叮咚——】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

他不去理,可随后叮咚声连成了一片。

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向葵发来的消息。

大哥,我想你了~

人呢,怎么不理我!

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接着就是一串熊猫头的表情包。

这是红色、这是黄色、这是紫色、这是绿色……

陈阳的手机被向葵的消息刷屏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跳脱,陈阳嘴角扬了扬,可很快,又紧紧地抿住,牙齿咬住了下唇。

他手指有些颤抖,打字道,如果我不是陈阳,你会怎么办?

向葵回道,就算你是小熊桑,我依然爱着你! 嘿嘿~

陈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嘴唇已被咬破,嘴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

此刻他的思维陷进了死胡同里,他认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是“陈阳”这个前提之下。

可现在,他失去了这个身份。

在强烈的不甘中,他变得患得患失,愈是苦苦挣扎,愈是深陷泥淖,难以自拔…

*

天色渐暗,时间来到下午六点,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家里。

陈永义做好了晚饭,热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摆在桌上,可陈阳还没有回来。

老头的脸上皱纹巴巴,写满了担忧,最近孙子看上去很反常,可他没有能力开解。

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让孙子吃好、喝好,所以他费尽了心思,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他以为能看见陈阳大快朵颐,脸上露出笑脸,可他失败了。

老头站在门口,不断地张望,希望能看见孙子回家的身影。

许久之后。

他拿出手机,戴上老花镜,手指颤巍巍的在通讯录里翻找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找到了陈阳的名字,点下确定,朝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了许久,电话那端终于传出了声音,陈永义赶忙道:

“阳阳,你在哪,回来了没?家里可以吃晚饭了……”

他说完后才发现,其实电话并没有接通,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只是机器人报出的对方已关机的自动提醒而已。

回到客厅,陈永义孤零零地坐在饭桌前,充满了忧心,一时间只觉得喝进嘴里的老酒也变了味道。

屋外的雨势更大了,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蒙蒙。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客厅里显得安静极了,同时,陈永义心中的不安也升到了极点。

他双手撑住桌子猛地站起,披上雨衣,拿上雨伞,一头钻入雨中…

……

公园里,陈阳坐在秋千上,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单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黏扯的感觉。

他可以用焏蒸干身上的雨水,甚至可以做到利用焏在身上缠绕上一层膜,避开所有雨点的侵袭,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静静的淋着雨,放空着思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阳打算起身,回家跟爷爷“摊牌”时,他听见了老人呼唤他的声音。

“阳阳,阳阳,你在不在?”

陈永义披着雨衣,可雨水早已经顺着领口,将他的身体打湿了,他一手捏着雨伞,一手握着手电筒。

那束光芒指引着老人的脚步找寻了很久,终于在这一刻刺破雨幕,照在了陈阳身上。

他站在背光处,看着雨幕中老人的佝偻身影,怔怔出神。

手电筒照来的光束还是太刺眼了。

陈阳眯起了眼,眼泪滚落下来。

“雨那么大你回不了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看你被淋的这么湿,不要明天生病了才好!”陈永义责骂道,语气里确实浓浓的关心。

陈阳呆呆地站着,任由老人解下身上的雨衣,然后披在他的身上,老人艰难地撑开伞,可伞却被风吹的歪七扭八,四处晃动,他的身上也一下子被淋的透湿…

陈阳默默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伞柄。

“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全是你爱吃的!”

陈永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意味。

陈阳点点头。

伞下,一老一少两个人肩并着肩,没入风雨中。

到家后,陈永义一把推门而入,而陈阳却捏着伞柄,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入门口到庭院的这段路黢黑一片,很早以前灯泡电路坏了,但一直没去修好。

他站在黑暗外,凝望黑暗里,轻声问道:“爷爷,你是我的爷爷,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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