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苏辰端起温水,轻轻吹了起一层涟漪。
“后来?”刘父神情哀怨,“后来就让那孙家的少爷给顺走了!”
“哎呀!开头我们问乐思,问他那天到底还有谁来过,怎么就又丢银子又丢耗子药的。”说到这,刘父格外激动,“他当时还跟我们说,那孙少爷家里有头有脸,绝不会行如此龌龊之事。”
“我寻思着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衣冠楚楚,性格也不错,看着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就想着家里只是糟了贼。”他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五十两白银啊!那是给他看病的救命钱啊!我都想着钱追不追回来无所谓,那碎桃酥也别让人给吃了啊!”
但偏偏,事与愿违。
“我与夫人一起写了起码百张告示,乐思见我们这般紧张,也非要强撑着身子,一起到京兆府,专程找到府尹大人详细的说明了来龙去脉。”
刘父阖了阖眼,喟然长叹:“这人都没到家,就听闻孙少爷暴毙而亡。”
他蹙眉抬手,还想再说什么,那不堪言状的模样,好似那些憋在胸腔里的委屈,一涌而出,滔滔滚滚,一时却又无从说起。
“哎……”这一声扼腕长叹,便是最好的结语。
在一旁湿了眼眶的刘母,捏着手中绢帕,沾了下面颊的泪水,语带颤抖的说:“官爷,妾身气不过啊!”
她声音高了几分:“他是贼啊!不管怎么样,是他偷了我儿子的救命钱,偷了那些碎桃酥,那东西不是我们逼着他吃下去的啊!”
“他来了,那是客人。可谁会想到一个客人不仅会拿钱,还会顺那些碎末末啊!”说到这里,刘母肩头颤抖,眼眶更红,“如今不仅不提五十两银子的事情,还要我们赔偿他孙家白银千两!”
“这!这天下还有王法么!”说完,刘母掩面而泣。
瞧着相拥而泣的刘家父母,瞧着两人鬓角已经斑白的老人,君歌心里不是滋味。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来回捻着,神色格外严肃。
苏辰思量片刻,放下手里的小盏:“你们说是客人,那这孙少爷就是常来?”
“对,常来。”刘父轻轻拍着刘母的后背,很是愤慨的说,“次次都是来讨要画作的!次次都是仅给一两银子,意思意思!”
“说什么与乐思是好兄弟,要介绍我们入宫作画,但每次吃拿卡要,一样都不少!”
说到这里,刘母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儿良善,从不将人心想的那般险恶,一心只在书房作画。”
“哪知道……哪知道!”她气上心头,喘息格外粗重,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辰睨着面前一切,思量着刘父刘母的话,待刘母顺过气来之后,才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
“刘公子并非体虚风寒。”他直言不讳,“起码现在不是。”
“面色苍白、脱水、眼眶暗沉深陷、口内溃烂,且脉滑。”苏辰道,“是中毒。”
院内刘父刘母,皆为大惊。
尤其是刘母,一时提不上气,直接踉跄几步,差点晕倒过去。
“官爷,官爷,这,官爷。”刘父大为震惊,语无伦次,不知该从何问起。
唯有苏辰沉稳依旧,端起茶盏,以白水润了下嗓子:“这段时间都有何人出入院子?又有何人能接触到刘乐思?”
他话音刚落,却听宅外一阵嘈杂吵闹之声。
刘家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宅院大门,就那么被人咣的一脚踹开了。
“怎么!有本事下毒!没本事承认?”走在最前面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迈过门槛,“大爷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群蝼蚁!鼠辈!缩头乌龟!”
言罢,抬手一挥:“给我砸!”
那凶狠的面相配上健硕的身材,再加面颊上一道长长的疤。
气势很强,底气很足。
随着他的手臂从空中落下,呼啦啦冲进刘家十几人,各个手持长刀,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京城里的地痞流氓,一个比一个更凶。
“咣”的一声,苏辰手里的茶盏重重落在石桌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口气不小。”他冷言,目光如冰,施施然起身,“谁派你来的?”
彪形大汉打量了他一眼。
见他一身六扇门缁衣,身后站着个女御史,脖颈扬起,话音更是凶狠:“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爷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苏辰眼眸微眯,冷哼了一声。
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出人意料的颔首,往后退了一步。
几乎同时,他右手手臂抬起,将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君歌一把推到了前面。
擦肩而过的一瞬,苏辰话音淡淡:“靠你了。”
君歌一脸震惊,撑大双眼,侧过面颊,瞧着身后半米之遥,抬手挡着唇角的苏辰。
他故意别过头去,不看君歌的眼睛。
院子里一片死寂。
这一幕过于出格,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的暗卫呢?”君歌眉头抬得快要逼近发际线,“屋顶上每天都来来回回的那几个人呢?”
苏辰思量了一息,全当没听见。
这意思是说,别问,问就是没人在。
君歌干笑一声,服了。
她转过头,杀气腾腾的瞧着那彪形大汉,上前一步:“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跑还来得及。”她冷笑,“要是晚了,别怪我现在火气大,出手重。”
说完,她将腰间的玄武剑解了下来,伸手往后递过去:“抱紧了,保命用。”
苏辰看着那把剑,怔愣一瞬,没接:“那你呢?”
“我?”君歌不曾回头,将剑往后一抛,冷冷淡笑,“我不会用剑。”
苏辰接住那把绝世的名剑,打量了她的背影一眼:“你不会用剑?”
却见君歌撩一把衣摆,自大腿侧面,抽出三节有锁链链接的铁棍,在她手中抡起银色的圆环。
“用剑,太小气。”
她勾唇笑起,眼眸带光。
那三节铁棍被君歌猛然一扯,就听哗啦一声响,竟严丝合缝的组成一把闪着寒芒的长枪。
“要是害怕……”她轻笑,“就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