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君歌逆光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屋内两人。
周启眼眸一转,心中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怕是捅娄子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两步,找准时机,以袖遮面,脚底抹油般,从侧门溜了。
屋内就只剩下愤怒的君歌与苏辰,面对面。
苏辰仍旧不急,面无表情,将手里的白水放在了桌旁,话音无波:“坐。”
他越是这样,君歌心中的恼怒越是不可收拾。
她甚至不等他说下句话,手里的长枪便下意识地组在了一起,直直冲着苏辰的眉心打了过去。
当啷啷一声响,她长枪卡在沈杭与更杨,一扇一剑形成的夹角上。
“君大人!你冷静点啊!”更杨两手执剑,脚下扎得很稳。
沈杭也趁机回头:“鬼鬼,你还没事人一样坐在这干啥!躲都不躲的么!”
“为何要躲?”苏辰阖眼。
沈杭懵了,更杨也懵了。
这什么意思?打还是不打?
不等两人深思,君歌两手夹着长枪,猛然一阵,枪头高速旋转起来,眼瞅他们二人就要招架不住。
果然,沈杭之前的判断一点都没错,若是君歌的话,很可能他与更杨两个人联手,哪怕再加柳南,也一样打不过。
麻烦了!
“君歌,你别冲动。”沈杭蹙眉,一边招架着她如破竹般的攻势,一边挡在苏辰身前半步不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并非有意瞒着你……”
“确实是有意隐瞒。”苏辰仍旧阖眼,坦言道。
沈杭眼睛撑的老大,心里将苏辰从头到尾,骂了一串。
不帮忙,在那装大尾巴狼就算了,还火上浇油!
果然,君歌更气,长枪一甩冲着沈杭的机关伞就劈砍下去。
锵一声。
若是没有更杨搭把手,这一下定会把沈杭打出个好歹。
“君大人,你给个解释的机会啊!”更杨以肩头抵着用力下压的长枪,诚恳道,“你这酒后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打砸,和外面砸酒楼的醉鬼有什么区别?”
“我没醉!”君歌手掌一扭,又要出招。
“你不醉谁信啊!”谁知更杨语出惊人,“酒楼里哪个醉鬼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屋内安静了一息。
他这一番只有酒鬼才能理解的话,把沈杭和苏辰都听懵了。
“……更大人,你这话,她要是信了……”沈杭小声道。
就听哗啦一声,君歌收了手中的长枪。方才还是明晃晃一人高的玄银枪,现在似三节棍,被她掂量在手里:“那我就听听,听听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闻言,沈杭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干咳:“草率了。”
君歌沉默不语,在沈杭诧异的注视下,真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咣当一声,把那把玄银枪,和腰间的玄武剑一起,拍在桌上。
她看着苏辰的眼眸很冷。
见他仍旧面无表情,便一把钳住了他的下颚。
那一瞬,刚刚喘口气的沈杭和更杨,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辰眸光冷了:“放肆!”他咬牙切齿。
“放肆的是你!”君歌探身前倾,自上而下,眸光仿佛戳透了他的灵魂,“骗我很有意思?瞒着我很有趣?看着一无所知的我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奔波很有成就感?”
“我爹那么信你!”她一字一顿,声音高了几分,“我也那么信你!”
“可你呢!”她缓缓直起腰,眯着眼看着苏辰,“玩弄权谋,操弄人心……”
“好玩么?爱玩么?还想玩么?”君歌冷哼一声,甩开他下颚上的手,在苏辰的胸口衣襟上,仿佛是擦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手心手背的擦了个遍。
她冷冷道:“姐姐我奉陪到底!”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旁的沈杭是真心被吓住了。
不是因为苏辰的境况,而是因为君歌从内到外爆发出的那股魄力,生生将他一起镇住了。
他有点明白苏辰为什么想要将她拉拢近青龙卫了。
不仅仅是君歌本身的优秀,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未来的大晋,需要这样的人。
需要这样,有魄力,有胆识,又愿意身先士卒,哪怕仅有自己一人,也要与天斗一斗的人。
他往后悄悄退出了堂室,站在门口,感慨道:“刮目相看啊。”
谁知,阴影里的更杨抱怨了一声:“快看看,哪坛是大阁领从殿下那里顺来的酒!”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脚下,怀中还一左一右抱着两罐。
沈杭愣了,他竟完全没注意到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也没注意到他是怎么把这两坛子酒弄来的。
“你这是?”他问。
“别问了,你这种滴酒不沾的不会懂。”
沈杭“哦”了一声,端详片刻:“应该是这坛,有标记。”
“打开!”更杨催促道。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沈杭还是很配合的打开了坛盖子,而后,借着月色的遮掩,他把怀中另外两罐一起倒了进去。
“你这?”沈杭惊呆了。
“什么千杯不倒,都是因为酒不够杂!”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这一罐子下肚,保准睡到明天正午过后。”
沈杭懵了:“你这轻车熟路啊?”
“要不怎么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完,更杨抬眉,将坛子里的酒又打了一罐,抱着往堂室的走去。
和预想的一样,君歌急火攻心,怒上心头,酒劲也跟着一起上了头。
从来没醉过的她,此时有些昏昏沉沉,看到更杨抱着的酒罐子,顺手就接了过来。
她打开盖子,在苏辰面前,抱着酒罐就来了一大口。
而后,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咣一声,酒罐落在桌上,君歌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辰,她擦一把嘴角:“说啊!你倒是说啊!”
屋内烛火微微跳动,苏辰睨着她愤恨的神情,难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君歌。”他说,“你太自负,弱点太明显,如果不瞒着你,我们都得死。”
苏辰垂眸些许,自怀中拿出一把带着血痕,锈迹斑斑的钥匙。
这钥匙的另一端,坠着半块玉佩。
君歌一眼认出,钥匙是自家在北境那小院子的钥匙,而那玉佩……是君维安常年带在身上的,她小时候送给他的那一块。
苏辰沉默了许久,在烛火的映衬下,淡淡道:“就像当年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