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初,h市纺织部门财会讨论会会议室外。
苏静停下脚步,静静听着会议室传出的叽叽喳喳声。
不是她喜欢听八卦,而是她听到了里面的人议论的对象是她。
苏静结婚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在锦绣纺织厂安顿下来。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尽管她不上心,她也对纺织厂越来越熟悉,甚至对周边的几个厂子也熟悉起来。
她想低调生活,就如同一般的世俗女人一样安安稳稳,岁月静好。
她选择夏爱国,第一就是贪图他家世普通,人与人之间简单,不会有高门大户的弯弯绕。
原先那个家庭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她已受够了。她的母亲就是死于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不想重复母亲的命运。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聪明活泼的女儿,温柔体贴的丈夫,一切都很符合她对人生的所有理想。
她身为财务人员,被指名到市中心开会。虽说也不是常去,但既然去过,那里就有认识的人。
别看都是同行,可是她是从那个堪比宫斗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姑娘,对人还是有一定的识别能力。谁正直,谁有小心眼,她都是门清。
说实话,她觉得人有个小心眼儿实在无可厚非,只要不损害别人的利益,甚至可以说是应该的。但她还是非常小心。
她觉得,在与人交往的时候,多留个心眼总归没有坏处。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领导为什么会安排自己参加会议,直到听到会议室里的人的私下议论……
“你们发现没有,最近锦绣厂派小苏开会的次数有些多哈。”
“你别说,我也有这个感觉,以前都是他们厂里几个人轮换着来,现在换成小苏一个人的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呀,我对你说,你别光盯着那一块两块的补助,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什么学问?”
“你们没有发现小苏长的特别有韵味吗?”
“那又怎样?她已经结过婚了。”
“听说市领导有人……”
苏静还想听下去,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匆匆忙忙向这边走来。
她赶紧加重脚步,装作从外面刚刚过来的样子,进了会议室。
几个人见她从外面急匆匆的走来,对视一眼,都慌着与她打招呼:
“小苏过来了,渴不渴,姐的壶里有开水。”华硕纺织厂的老大姐刘梅第一个向苏静说道。一点儿都看不出她刚才说三道四指点河山的派头。
“刘姐,谢谢,刚从食堂里来到这里,还不渴呢。刘姐,会议室里有事吗?如果没事儿,我就回座位儿了。”
“你回你回,小苏,没什么事的。”
苏静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自己的桌子,当她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发现无论从形式还是从内容,都再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她开始发呆。
刚才那些同行说她市里面有人,呵呵,这话一点没有说错,她上面也确实有人,只是这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而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的熟悉人,那个人是夏时远。
她与夏时远相识于大学,相恋于大学,分道扬镳也是在大学。
一开始因为父亲的嫌贫爱富,她被迫与夏时远分手,分手时,两个年轻人不忍分别,冲动之下,偷尝了禁果。
分手后,苏静发现自己怀孕了,便去找到了夏家,可是当她敲开了夏家的门,夏家不但不认,而且羞辱了她,说她不知自重,水杏杨花,不是个好女孩,而夏时远竟然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无奈,她只好回去。
那时,苏静的身边有一个叫夏爱国的穷学生,他经常会关照苏静。
夏爱国身材高瘦,温文尔雅,而且很会讲话,风趣幽默的话常常能把苏静逗得哈哈大笑。
苏静那时把他当做蓝颜知己,有什么话都会对他说,包括她未婚先孕和出去找人的事情。
苏静从夏家回到学校时,心里又怕又悔又担心,她一个人徘徊在操场上,不知道命运之舟会驶向哪里。
正在这时,夏爱国出现了,他握住苏静的手说:“自从你出去找人,我一直很担心,怎么样,找到了吗?”
苏静轻轻的挣脱了夏爱国的手,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说呀,你急死我了。”夏爱国一副担心得要死的样子。
当他听说夏家不认苏静,而夏时远也没有出现时,夏爱国再次伸出手去,握住了苏静的手,真诚的说:
“别害怕,一切有我。”
这一次,苏静没有把手再抽回去。
不久,在苏静的坚持下,苏父给苏静在h市买了座宅子,并把她嫁给了夏爱国。
而苏静也在这里与夏爱国过上了简简单单的日子,体验着简简单单的幸福,直至昨天……
昨天,会议中间休息的时候,财会科长让她出去一趟,说是有人找她。
她出去一看,是个青年男人,大男人西装革履,派头十足,虽然稍有发胖,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是夏时远。
夏时远见到她,很激动,他伸出双手,想要去握苏静的手,苏静快速地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夏时远一愣:“你在记恨我。”
“没有什么记恨不记恨的,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各自珍重吧。”苏静淡淡的说。
“不,我没有,我一直都在等你。”夏时远苦笑,“你不知道,当我在会议人员名单中看到苏静的名字时,我有多高兴,我赶紧派人去打听,发现真的是你时,我高兴的一夜没有睡,虽然你嫁人了,我还是想亲眼见见你,亲耳听你说过的很幸福……”
“我去你家找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见我。”苏静不信。
“我没有不见你,我与你分手之后就参军去了。后来我受了伤,就被分到了这里……你,跟夏爱国……还好吧?”夏时远顿了一下,终于问出自己心底想问的话。
“我们很好,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姑娘,很幸福。”苏静很平静。
“那好,我祝福你们。再见!”夏时远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转身走了。
“再也……不见。”苏静冲着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喃喃道。
有些人,如果注定要失之交臂,那就不应该再留有余地。
苏静回到座位,发现会议还有十余分钟才能重新开始,就找到财会科长请假:
“科长,我有些不舒服,今天下午我就不开了。”
科长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便同意了:“小苏,你没事吧?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一下?”
苏静婉拒了科长的好意:“谢谢你,科长,不过去医院就没有必要了。我只不过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苏静告别了科长,坐车回了家,然后就在睡下了。她想睡一觉,一切该忘记的就忘记了。
不料,她刚躺下没多久,就在卧室里听到了夏爱国和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