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斌挂掉电话后,发现安心满腹心事的模样,便问道:“我是不是不太方便进去?”
安心以为葛斌所谓的“不太方便”是指他的到来会打扰到安达飞,于是便道:“怎么会?我爷爷是个热情好客的人,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话间,安达飞来到了客厅。
“众辉已经走了吗?”安达飞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三人,发现安心回来了,于是笑逐言开道,“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呀?是不是快把爷爷给忘了?”随即他又看到安心身边的葛斌,又道,“来客人了?”
“爷爷,这是葛斌。”安心大方地介绍起来,“我高中时的同学。”
“爷爷,你好。”葛斌赶紧问候安达飞,顺便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位年过八旬却精神矍铄的老头,脚步稳健、脸膛红润、嗓音洪亮、笑声爽朗,从这些方面来看,安淮生是完完全全复刻了安达飞的基因。爷俩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任谁看了都会认定这是一对父子。
“同学啊……好、好、好……别站门口说话,快进来这边坐。”安达飞热情地招呼着。
几人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分别落座。
“葛斌?哦,葛斌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安达飞甫一落座便开口道,“安心读高中那会儿老在我们面前提到你……”
不等安达飞说完,安心便抗议道:“爷爷,别乱说,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那会儿不是总和他还有一个叫莉什么的女孩一起玩耍的吗?”
安达飞一本正经的反驳令安心举足无措,她感觉整个人像是在火炉上煎熬一般浑身燥热,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逃离当下的借口。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我去倒吧!你刚回来,一定也累了,坐下陪着客人和爷爷聊会儿天。”
倒茶的活儿被安淮生截胡,逃离的计划落空,安心只得硬着头皮在沙发上坐下。幸好这时葛斌开口,及时缓解了她的窘迫。
“今天冒昧来访,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家做客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不需要再额外准备什么礼物。你是不知道,自从搬到这地方来之后,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访。住房条件是好了,人也清闲了,可也比以前孤单了。以前住在江北区的时候,虽然房子简陋,可周边的邻居都是相处日久的熟人,彼此间感情深厚,每天进进出出互相打招呼聊天,别提多热闹了。现在可好,哎……外头没人来,家里也没人陪,就剩我一个糟老头子,实在是无趣得很。”安达飞有些无奈地抱怨道,“尤其是安心这丫头,整天忙着工作,从来就不带朋友来家里玩,更别提带男朋友回来给我看了,你可是头一个……”
“爷爷……”在安达飞口沫横飞的讲述之下,安心再也忍不住了,她必须在安达飞说出那些可能会令她更加尴尬的话之前加以制止。
葛斌带着玩味的神情关注着安心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探索一件有趣的事物。以往他所见到的安心,都是以坚韧、果敢、有主见的面目示人,让人不自觉地就会产生距离感。然而,眼前这个娇羞、忐忑,甚至有些不安的安心确是他见所未见的,以至于他觉得这样的安心更加真实可爱,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拥抱她、疼惜她。
“又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安达飞不满地反击道。
有说错吗?当然没有!安心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缄默。好在这一次安淮生及时出现,再度替她解围。
“大家别光顾着说话,喝点水。”安淮生将装有茶水和零食的托盘放在了茶几上,“安心,盘子里有苹果,你削给爷爷和小葛吃。我这儿还有点事忙,得失陪了。小葛,不好意思啊!”
“去吧!去吧!这儿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安达飞抢在所有人之前出声,一张口就是满腹怨气。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安心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初次感受的葛斌缺乏应对的经验,只得不安地四下张望,佯装正在认真欣赏别墅内部的装修风格。
安心从托盘内取出苹果和水果刀,开始聚精会神地削起来。
“这把水果刀很特别呀!”葛斌指着安心右手握着的那把刀具,说道。
“嗯,这把刀的确特别。”安心停下削苹果的动作,将刀递给了葛斌,“它其实不是一把水果刀,只是因为它的刀刃比较锋利,用来削水果很顺手,就拿它当水果刀用了。”
葛斌接过那把刀,发现它入手比同等体量的刀具要沉;刀刃纤薄且窄长,刀身泛着莹莹的光泽,轻叩之下发出“铮铮”之声,说明制刀的钢材选料十分上乘;或许是为了不再加重刀身的重量,刀柄采用的是碳纤维的材质,符合人体工学,握在手里十分舒服。葛斌试着比划了几下,感觉这刀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真是把好刀。”
“这把刀其实是我大伯的藏品。”安心在一旁解释道。
“藏品?”
葛斌将刀递还给了安心。安心接过刀,一边低头继续削苹果,一边解释道:“我大伯喜欢收藏军刀,经常托朋友从世界各地替他搜罗,这只是他众多藏品中的一把。”
“这爱好挺独特的。”
“我大伯年轻时当过兵,还是那种很威风的特种兵,他应该就是在那会儿接触并喜爱上军刀的。”
听到安心向葛斌解释水果刀的来由,一旁的安达飞突然忿忿开口道:“哼,就知道把钱花在这些不切实际的玩意儿上。有钱买这些破烂货儿,却不肯拿钱出来替自己女儿治病……”
“爷爷,别这么说,安然的医疗费都是大伯出的,他其实很关心安然的。”安心替安淮生声辩道。
“关心?他要真关心安然就不会把她赶出家门了。要不是他把安然赶出家门,安然怎么会得这么严重的病?”安达飞气愤地拍着茶几,“虎毒还不食子呐!他却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简直丧尽天良!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爷爷……”安心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在劝说,“安然的病显然是遗传了她妈妈的,这点真不能怪大伯。就算她没搬出去,该得病还是会得病的。”
“她如果没有搬出去的话,至少可以在这家里得到最好的照顾,而不是在阴暗潮湿的房子里加重病情。”安达飞据理力争。
“你把家政阿姨都赶跑了,要是安然真在这家里,由谁来照顾她呀?难道让八十多岁的你去照顾她吗?”安心毫不示弱。
“我是不习惯家里住着一个陌生人。”安达飞强词夺理,“可要是安然在家里,我就会顾保姆了,还是住家的那种。”
安心有些哭笑不得。显然在和安达飞的争论中,她是处于下风的。于是,安心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爷爷,咱们先不讨论这个话题了,行吗?葛斌还在这儿,你不怕丢人吗?”
“葛斌才不会笑话我们呐!”安达飞倔强地回应道,“再说了,葛斌又不是外人,在他面前谈论家事有什么好丢人的?”
安心被噎得不知该如何反驳。按理说,就葛斌和黄莉莎的身份而言,安心真不觉得他们是外人,可是,因为她和葛斌在十年前闹出了一场“甩人”和“被甩”的乌龙事件,如今两人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纱,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这事,安心显然是无法对安达飞解释的,也就更不可能指望安达飞能体谅她此刻的复杂心情了。